朕的后宫起火了_作者:龙柒(23)

2021-01-02 龙柒

但雍理话锋一转,笑问:“亲字,何能不只是亲?”

李擎一怔。

雍理道:“大学而明德,明德而亲民,民心所向,至善所至。”

李擎心一震,抬头看向雍理,姿态上虽有不敬,眼中却全是敬服。

本还十分拘束的少年,因为这个很随性的考校而放下了心中的乱七八糟,侃侃而谈,直抒胸臆。

其实雍理提的这个问题很浅,启蒙的孩子都能说上个一二三四。

大人之学,博学之道,擦亮自己的德行,推及新民,广而行之,最后整个国家都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这是前朝注解,也是臣子的修身养性之道。

但雍理给出的却不是新民,而是亲民。

他话中的重点是帝王德行,在于亲民——得民心,诉民愿,尝民苦,方为大善。

君主尚且如此,臣子又当如何?

雍理仅这一个字,就让眼前的少年重拾抱负,志高气远。

眼看李擎双目生辉,说话有条有理,思维也很是活络明进,雍理越发欣赏。

他喜欢和年轻学子谈古说今,这些稚嫩的青苗才是大雍的未来,才是国家的栋梁,才是能够造福后世的英才。

什么世家礼制,什么政权稳固,哪及这一腔少年热血,英气勃发!

看着这般直抒胸臆的李擎,雍理不禁想起了和自己决裂前的沈君兆。

沈君兆打小心思重,别说十七岁,哪怕是十一二的时候,也是谨言慎行,从不逾礼。

旁人道沈子瑜天资聪颖,修养极佳,是风华无双的世家贵公子。

唯独雍理早早看破了他,他的沈昭君,规矩之下是最深的反叛,礼貌之下是最冰冷的疏离,克制守度之下全是骄傲与不屑。

他们一起细读《大学》,因这第一句辩论了许久。

他们的老师钱公允遵循前朝注解,说是新,雍理偏要说是亲。

钱公允眼尾扫沈君兆,沈君兆低眉顺眼道:“新民,明德以新民,修身以齐家治国而平天下,有一至终,是为正道。”

雍理气得不行:“明德而不亲民,何来明德?只是新民又如何知民心?若不知民心,所谓推新及民不就只是将法度礼制压给百姓?”

钱公允笑眯眯的:“帝王之位,本就高处不胜寒。”

雍理:“朕偏不!”

钱公允又看沈君兆,沈君兆轻松就能把雍理给驳得张口结舌。

课后雍理气疯了,不理沈君兆。

沈君兆依旧是那般模样,周道客气地陪着他。

午膳时,雍理一摔筷子:“你就是钱老头的应声虫!”

沈君兆:“钱大人贵为帝师,陛下不可不敬。”

十岁的雍理气红了眼:“沈君兆你太讨厌了!”扔了这话,小皇帝跑了,赌气再也不和沈君兆好了。

然而当晚,雍理便消了气。

沈君兆也不知是怎么摸进宫里,温声唤他:“陛下。”

雍理瞠目结舌:“宫门不是落锁了吗,你怎的……”

沈君兆握他手:“您怕吗?”

雍理立马扬头:“朕是天下至尊,有什么好怕的!”

沈君兆笑道:“那您随臣来。”

这是雍理自继位后第一次出宫,他学着沈君兆那般偷摸打扮成太监模样,从一处小角门溜了出去。

出了宫,雍理只觉周遭气息都变了,极其清明爽朗,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本来气鼓鼓的小皇帝这会儿心花怒放,只觉沈君兆再好不过,是天底下最好的沈子瑜。

“这么晚了,我们出来作甚?”雍理问沈君兆。

沈君兆:“亲民。”

雍理讶然:“已是三更天,百姓不都睡了?”

沈君兆:“睡了又何妨。”

沈君兆带着雍理去了西城区。

首京有东西之分,东边是禁城,不仅坐落着皇宫王府,更是达官贵人所在;西城才是寻常百姓家。

彼时战乱才歇,民生刚起,哪怕是首京的百姓,都过得紧紧巴巴。

战乱之年,枭雄辈出,风光伟绩下是最无辜最无奈也最无助的平民百姓。

民以食为天,战乱之年朝不保夕,谈何农业生产?

如今大雍已经平定三年,可百姓们却仍旧没能缓过劲来。

入夜了又如何?

这破败的茅草屋,这剪了又剪的粗布衣裳,这天寒地冻却连烧火取暖都做不到的冷炕。

再看空荡荡的米缸,干净得过分的灶台,睡了却因为饥饿嚎哭的幼童,无助哄着的妇人,翻个身长叹口气却无能为力的一家之主……

走在夜幕之下的西城,到处都是凄凉惨淡。

首京尚且如此,外头又该是怎样的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雍理不是那不知事的皇子,他早年在家中时是受过苦的,所以他看到这些感触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