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理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暗骂自己昏了头。
沈君兆比他更加懊悔,只恨自己没了分寸,差点酿成大错。
两人乱七八糟收拾一通,却是不敢待在此处,一同去了长心殿。
回到寝宫,却也没了方才情境。
饶是雍理有点想继续,也不好意思再提。
至于沈君兆,若非情迷,哪会逾矩。雍理年纪还小,又什么都不懂,他哪能这般欺他。
凉茶入肚,雍理记起正事。
他知道沈君兆因方才的事心中愧疚,便趁胜追击:“朕还没同你说完,朕既要去沈府,你就不能再待在沈府,沈相的意思是先把你送去别庄,但朕不放心宫里,咱俩都出去了,这帮人再生二心可如何是好?”
“所以……”雍理仔细叮嘱他,“你要留在宫里时刻帮朕瞧着,且不可让任何人察觉,也不能同任何人说话,包括沈相。”
他这般千叮咛万嘱咐,沈君兆哪有不应下的。
雍理知道自己哄住了他,既松口气,又不免心酸。
她若是再也回不来,他的阿兆该多难受?
可让他失去他,他做不到。
终归是生死一搏,就让他去面对吧。
原本御驾亲征也是皇帝的责任。
推给任何人都是不应该的。
他坐在王座之上,享尽万民拥戴,理应背负这万里江山。
稳住了沈君兆,骗过了沈争鸣。
雍理踏上了亲征之路。
他走之前告诉沈君兆:“别去沈府,等朕回来。”
等他回来,坐稳天下。
再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抱着这样信念,雍理倒在血泊中也不肯咽气,白骨尸身中也不肯闭目,面对黑白无常也要挣脱枷锁——
他要回首京,要回到沈君兆身边。
哪怕一步一个血印。雍理此举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最终还是沈君兆念他至深,才发现他不在沈府。
然而当沈家父子二人撕破脸对峙时,雍理已经遭了暗算。
御驾亲征, 捷报频频, 朝上喜忧参半。
本以为是皇帝有去无回, 沈家顺势登及, 没想到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战报, 全是喜讯。
元曜帝列阵布局, 拦住了如潮水般涌入的六州蛮族。
元曜帝瓮中捉鳖, 让六州蛮族有去无回。
还是元曜帝算无遗策,痛击六州落水狗!
这一封一封的, 便是不懂领兵作战的文臣也看出来了,小皇帝势必凯旋而归。
届时还沈家登及呢, 只怕这位元曜帝要成就千古霸业,扬名青史!
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莫非这小皇帝如此才德, 竟能在万无一失的计策中翻江倒海,闯出一方天地?
先帝血脉,当真如此霸道?
父亲揭竿而起,成就霸业;儿子率军亲征,开疆扩土。
世族们绝非瞧不上大雍皇室, 他们只是反感雍理的执政理念,不愿自身利益受损。
可如果雍理足够强势, 有了自己的亲卫和势力,他们未必敢如此张狂妄为。
越是遵循礼制,越是重名。
皇帝一马当先,一呼而百应,此战告捷足以证明其天赐之子的名分。
天子、圣君。
上天庇护, 神明青睐,谁敢忤逆!
沈君兆虽一直待在宫里,哪怕见着沈争鸣也是少言寡语,能不交流就不交流,但对于六州战事,他盯的比谁都紧。
沈争鸣此时并未想太多,因着雍理离开前嘱咐过他,他扮成沈君兆,在宫里更安全和习惯些,再加上为了避人耳目,两人还是少些沟通,以防暴露。
沈争鸣虽觉得雍理这扮相极真,却也没想过眼前人不是雍理。
意外发生在六州臣服,御驾大胜的那一日。
捷报当日传来,朝上一片喜气。
再怎么不支持小皇帝,大雍在此等时候震慑六州蛮族,打了个胜仗,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外人先赶走,“家事”再慢慢算。
唯有沈争鸣,眸色暗沉,知道那孽障命数已尽。
彼时,沈君兆已经与雍理分别整整五个月,即便战事大捷,想要班师回朝也得一个月光景。
想到还要一个月后才能见到雍理,沈君兆便一时一刻都等不得。
别说雍理正藏身沈府,便是他在千里之外,沈君兆也想去见他。
总归大势已定,宫中难起波澜,沈君兆实在忍不住,悄悄出了宫,潜入沈府寻雍理。
远远见一面也好,这五个月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长到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甚至噩梦连连。
他总梦到雍理身陷险境,总梦到有人要暗杀他,甚至梦到他倒在血泊中,在漆黑的夜里被秃鹫虎视眈眈地盯着。
明知是梦,他也被这梦折磨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