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你走了,”柳闭着眼挥了挥手,临了又嘱咐:“记得从后门出去,别被人瞧了去。”
崔皓站着没动,接着问:“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一提起楚太后,柳的眉头复又皱了起来,“这是你该管的吗?”
语气有些重了,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柳微微睁眼,他知道自己心里憋着口气,也知道这气不该迁怒到崔皓身上,可脾气上来了就是不受控制。刚要放缓语气再安慰几句,只听崔皓突然小声道:“我知道这些我不该管,我也没想管,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在这长安城里待的不开心了,咱们就离开,哪怕是在个村野山沟里,只要有你我也不在乎。我明日就去上递辞呈……”
柳猛的睁眼,从床上一跃而起:“辞呈?什么辞呈?谁让你递的辞呈!”
崔皓微微蹙眉:“仲佩……”
柳心里那团压抑的火彻底被点燃了,指着崔皓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费尽心思提拔你,让你一步步成为人上人,就是让你坐上高位再走人的?你那瞎眼老母织鱼网供你来到这长安城里,是让你来递辞呈的吗?!”
崔皓脱口而出:“我不自己走,难道等着别人来赶我吗?!”
话一出口,房里瞬间静了下来。
崔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冲人无奈苦笑一下,“谏院说要指派一人下去,到惠州,任司马,虽然圣旨还没下来,但八成就是我。”
“惠州?司马?”
惠州位于岭南,属瘴疠不毛之地,从来都是犯了重错贬谪的官员才去的地方。他辛辛苦苦提拔的人,科举探花,人中龙凤,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可气愤之余又猛然惊醒,谏院属于中书省范畴,如今中书省有什么裁决指令都不必经过他了,他自己尚且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还企图护着什么人?
半晌后柳按了按眉心,只能道:“司马……也好,你还年轻,总还有再升迁的机会,委屈几年也就……”
“仲佩,”崔皓出声打断,“去哪里都好,做什么官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
柳一愣之后不由笑了,“太后说天子年幼,还要我留朝重用呢,我怎么可能跟你去惠州?”
“留朝重用?”崔皓跟着重复了一遍,复又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柳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找不出破绽,只能又问了一遍:“你所言当真?”
柳背脊僵硬,却又强撑着自己挺的笔直,“太后懿旨,自然当真。”
一番沉默之后,崔皓忽的提唇笑了,“好,那惠州便惠州,我总有一日会回来找你的。”
第186章 报案
几日后,崔皓调任的诏书果然下达,左迁惠州,任司马。
诏书下的急,惠州路程又遥远,崔皓只得连夜收拾东西,第二日便奔赴任上。
临行当日城门外送别的,除了柳,还有苏岑和郑。
三人昔日同为一甲,一起吃过琼林宴,一起御赐游街,高头大马之上,风光无两。只因为在琼林宴上选择了不同的立场,如今境遇迥异,截然不同。
犹记得当年苏岑一篇医国之作作的举朝震惊,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居于这人之下他输得心服口服。
可对郑却一直抱有敌视态度,总觉得是这人抢了他的第二名,朝堂上背地里明争暗斗,争了一年多,到头来却是死敌前来相送。
“听闻岭南多烟瘴,这是一些驱虫灭蝇的草药,还有一点安神助眠的香料。”苏岑将一个小包裹递到崔皓手里,“惠州路途遥远,崔兄好自珍重。”
崔皓接过来递到一旁下人手里,冲苏岑拱了拱手:“多谢。”
郑递上一个食盒,“这是我让府里的厨娘连夜给你做的,都是些放得住的点心之类,你带着路上吃吧。”
崔皓一并接过来道了谢,三人昔日虽然立场不同,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时而有之,但终究都是磊落之人,如今他落魄了,政敌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自己人踩了一脚又一脚。
崔皓心有感慨,又客套了几句,眼看着时辰将至才慢慢住了嘴,越过面前的苏岑和郑,视线落到柳身上。
这人今日过来送他,一句话也没说,一样东西也没给他,游离在众人之外,像个事不关己的路人。
这会儿见崔皓看过来了,才清了清嗓子,生硬道:“一路好走。”
崔皓整顿衣袖,冲人深深一揖,低下头去的那一瞬间,眼底突然就湿了。
一朝失足,只因当初站错了队。可若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坐到柳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