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指甲搭在眉心,不轻不重地揉着,温柔又小心,一点点化开她涌上来的郁结之色。
路杳杳一愣。
温归远借机坐在她边上,抽出她手中的话本,把人抱上膝盖,动作一气呵成。
“盐务向来是税务上的重中之重,长安私盐价格暴涨,如今已经三十文铜钱一两,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议论纷纷,圣人虽然从洛阳巡院紧急掉了一批官盐入长安稳定盐价。”
温归远眉心郁色:“但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不去根源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隐患迟早会引起大乱。”
路杳杳盯着笼住自己手的那双手,柔柔弱弱地夸着:“殿下忧国忧民,当真是令人钦佩。”
温归远瞧了一眼路杳杳的侧脸。
见她眉眼低垂,嘴上说着夸赞的话,脸上却是纹丝不动,丝毫不见喜悦。
他心中咯噔一下,捏着她的手指头,来回放在手心把玩着。
“而且我在朝中根基不稳,自然需要一件大事来撑着。”
路杳杳这才抬首,浅色眉眼眼波流转,紧皱的眉心却是微微松开,侧首看他时,眉目显得柔和:“那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温归远松了一口气。
“打算半路离开钦差卫队,扮成商人入江南。”
路杳杳赞同地点点头:“也是一个法子,却是凶险了些。”
“所以这才不打算告知你,与你同行的。”温归远见缝插针地解释着,漆黑的眼珠无辜地看着她。
“殿下为何不开始就坐我的马车如江南呢。”路杳杳扭身,干脆直接侧坐在他膝盖上,与他面对面地说着话。
“若真的江南那边有歹人,殿下的画像想必早就落到各个暗哨中。”路杳杳有理有条地分析着,“那不如光明正大地出现。”
毕竟太子妃去越州祭祖的消息没有遮掩,早早就传了出去。
越州各级官员想必早已严正以待。
她得意地笑眯了眼,颇有点狡黠聪慧之色:“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温归远见她这般模样,眸光灵动,水光潋滟,长而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在空中划开两道弧度,好像直接落在他心底,让他不由靠近一些,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都听你的。”他低声说道。
路杳杳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突然回神,板着脸把人推开,严肃质问道:“你早就想好了!”
“没有,也是刚刚想好的计划,但你生气了,总该先哄好你。”温归远倒是老实,主动交代着,“我也不愿和你分开这么久,一开始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自然要主动来解释了。”
路杳杳不由哼哼唧唧一声,挑刺道:“那若是没想好……”
温归远主动上前吻住她的红唇,讨好说道:“杳杳这么聪慧,肯定能替我想到的。”
两人唇齿相依,他的话贴着她的唇角低喃着,没多久,两人的话便悉数淹没在秋日绚烂的日晕光泽下。
温柔缱绻,甜腻张扬。
平安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头也不回地跑了。
路杳杳出宫那日秋高气爽,左翊卫府拱卫车队中间凤辇,东宫也派出旭阳作为副将军,沿途保护太子妃。路寻义早早在朝阳门等候太子妃的马车。
“爹爹,”路杳杳请人上了马车,“爹爹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要特意吩咐的吗?”
今日休沐,路寻义穿了一声靛青色长袍,头发被头巾挽起,文质彬彬,一派文人雅士的闲适。
“十三巡院的江南巡盐道使黄羌是从杭州吊上去的,江南道的总院也坐落在杭州,你此番去的越州和杭州仅有一河之隔。”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落在路杳杳身上:“不必掺和盐务之色,那是殿下的事情。”
路杳杳被他随意自然的目光打量着,好似一把温柔软刀顺着皮肉骨骼一点点剖开内心,让所有阴谋诡计无处遁形。
她蓦地有点心虚,眨了眨眼,转似无意地低下头,盯着一侧的果脯碟子看。
“殿下和我又不同路,盐务之事与我有何关系。”她慢吞吞地解释着。
路寻义只是笑着重复着,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盐务事大,素来凶险,你需避让三分。”
路杳杳胡乱地点点头。
路寻义只是看着她,眸色深邃而平静:“但若受了委屈也不必忍着。”
他放在膝上的手无意间动了好几下,可很快又强硬地冷静下来,保持着克制而端方的礼节。
路杳杳抬首,皱着鼻子笑了笑:“翊卫府在呢,哪里又这么不长眼的人。”
“爹爹啰嗦。”
她捏起一块酸枣糕,鼓在一侧,含含糊糊地说着。
翊卫府遥领的便是江南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