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眼神一缩。
这人......是白日里那个少年,和杨家的大公子一同来的。
她扬起一个憨厚的笑容:“原来是小公子,怎地在这里呀?你家大哥呢?”
蔺莺时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她绝非表面上那般老实而热情,藏在袖子里的手青筋暴起,掌心里还捏着一枚飞镖。
钟先生说的对。连这位看起来热情好客的胡大娘,背地里也有这样的一面。
少年老神在在地撅起嘴,又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这回模仿的不是小七,而是高大那魔音哨的声音。
胡大娘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深陷的眼眶里笼上了一层暗光。
“小公子。”她也不再是用着那副苍老的嗓音,刚才那娇俏的声音再度出现,“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啊。”
话音刚落,那枚飞镖如影子一般向着蔺莺时飞去,【胡大娘】转头便跑。明明是微胖的身躯,却轻盈得宛如二八少女。她哼笑一声,游走在围墙的阴影里,正要窜出这迷宫一般的小巷,小腿处却传来一阵剧痛。
不,那少年怎么可能避过她的毒镖?!
她防不胜防,骤然跌倒,不远处就是坊市,还能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听到平日里熟人的声音。【胡大娘】眼神一亮,正要大喊一声救命,却被脖颈处微凉的触感给定住了。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往下看,瞳孔狠狠一震。
——在她的脖颈处,有一把雪亮的长剑静静地停在那儿,灯光映出那上头的剑纹。苍劲有力的刻印构成两个鲜红色的古字,铁画银钩,乃是【流火】二字。
“跟我走一趟吧,胡大娘。”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话音刚落,【胡大娘】便觉后颈一痛,眼前陷入了黑暗。
【胡大娘】再度醒来之时,面对的是灯火通明的太守府,还有一旁同样昏睡不醒的高大。只不过相比于她仅仅是小腿无力,高大整个人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擒她来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另一个面带伤疤的男人身边,两人正在小声说着话。
她被闪烁的烛火给晃花了眼,那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在她眼中凶煞万分,恍惚间竟像极了当年那个将她一身功夫废掉的冷面青年。
蔺莺时扭了这【胡大娘】回来,便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了钟念瑛身后。
“钟先生,您还好吗?”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将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看着他全须全尾的模样才满意地点点头。
钟念瑛好笑地看着生气勃勃的少年,摊开手任他用眼神扒拉:“我无事。只是那高大反抗剧烈了些,所以动了手段。”
魏邑到场,他俩江湖人士,便一同往一旁的阴影里头隐了隐。
堂下昏迷不醒的高大被侍卫用水泼醒,咳嗽好几声,抬着迷茫的眼神环视了一下这熟悉的摆设,便同一旁的【胡大娘】对上了眼神,瞳孔一缩。
【胡大娘】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扭开黢黑粗壮的脖子。
魏邑也不同他们迂回,开门见山道:“魔教余孽,在我覆云城滥杀百姓——尔等可知罪?!”
高大刚要反抗,便被暗处钟念瑛一道警告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他看着冷面冰霜的男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蔺莺时拉了拉男人的袖子,悄声道:“钟先生,您做了什么?”
钟念瑛轻声道:“没什么,给他下了一点南疆的蛊。”
少年捂住下半张脸,眨眨眼,用恰如其分的声音道:“穿肠烂肚的那种?”
高大抖了一抖。
钟念瑛配合道:“嗯。”
魏邑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高大,你真当本官无知?”
他一挥袖子,便有官差扒了他的里衣,一朵血色的昙花层层叠叠地盛开着。
高大捂着身上狰狞的伤口,眼神带着怨毒:“那又如何?!”
魏邑哼了一声,拍了拍手,堂下便传来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那又如何?你倒是想要撇得快。”
这声音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之感,尾音带着笑意。
蔺莺时扒着钟念瑛的袖子,好奇地露出一双眼睛往外头看。
钟念瑛听到这声音却黑了脸,袍袖一挥,将蔺莺时遮得严严实实。少年有点不满地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挠着衣袖,未果,则只好乖巧地待着不动。
他有点懵懂地被钟念瑛挡着。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少年索性便专心致志地给男人长长的黑发编鞭子,旁若无人。在这气氛严肃的公堂,蔺莺时却仿佛回到了还在覆云巅的时候。他和师兄坐在梨花树下,师兄弹琴,他就摸去师兄背后捣乱。
感受着身后头发被拨弄着着的触感,男人僵硬地提了提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