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落下,模糊了顾政的视线,冲淡了顾政身上的血迹。他没能爬到医馆,就因为力竭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他被秦国派来的人救走了。
秦国政变,他这个没有任何靠山的秦质子的孩子被扶植成了傀儡国君。他的腿伤被治好了,却因为淋了暴雨,从此落下了一到阴雨天双腿就会钻心疼痛的腿疾。
就好像每下一次雨,他的腿就会重新被打断一次。
顾政压下眼眸中翻涌的情绪,看着正在为他认真按摩腿部的易词,心里憎恨地想着,这些代价远远不够!
易词的手不轻不重地在顾政的腿上按揉着,他按得极为认真,坐在顾政的身边。
从顾政的角度可以看到易词精致柔和的侧脸,和易词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眸,有些冷清疏离,却又像在勾人靠近。
忽然,易词抬眸望向顾政问道:“顾政,你的腿疾怎么来的?”
霎时间顾政锐利的视线落在易词的脸上,那极具洞穿力的视线像是要把易词从里到外地看穿一般。
易词微微蹙眉,很不习惯顾政这样近距离地直视。
易词避开顾政的视线,垂眸道:“抱歉,我不该打探这些。”
顾政没有说话。
等到易词按完,他本以为顾政会在此留宿,没想到顾政却是转身离开了寝宫。
顾政来到书房,轻叩了三声桌案。
咻地一声,两道身影快如闪电般窜进房中,跪在顾政面前。这正是顾政养在身边的暗卫。
顾政想到易词在按摩他腿部时问他的问题。在那一刻,顾政将易词所有的神态收入眼中,却发现易词的神态极其自然,根本不是刻意伪装。顾政的直觉在一瞬间告诉他,易词说的都是真话。
易词或许真的不知道他的腿伤是如何来的。
他的腿伤很可能与易词无关。
只是顾政为人多疑,哪怕是知道自己的直觉几乎不可能出错,却还是选择派人去调查。
当年他的腿如果不是易词派人打断的,那又是谁?但无论是谁,只要让他查出来,哪怕此人已身在墓中,他顾政都要将其挖出来挫骨扬灰!
顾政闭眸,绷紧的手背上青筋隐隐现出,再睁眼时他杀意毕露道:“查清当年朕在郑国断腿一事,将所有与此事有关之人统统抓起来,暗中关押审问!”
……
顾政一连几日未曾出现。
再有三日就是品画大会的日子。
易词想去品画大会,但身陷秦宫之中,没有得到顾政的命令,想要私下出宫太过艰难。
他本想着就如此吧,也不用再想着什么品画大会了,但心底却始终有不甘。以往的字画他都毁去了,从未被世人所见。但这一次,无数文士乃至书画界的名家都会前来看他的画作,这是他的画第一次暴露在世人眼前。
易词心里的声音清晰地告诉自己,他想去,他想知道世人对他的画会有什么评价。
眼下被禁足宫中,易词只能求助于魏玉舒了。
于是第二日,易词写好书信交给洛安,在家中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魏玉舒的回信。他相信魏玉舒一定会有办法。魏玉舒打开信函,易词劲瘦有力如兰草的字迹慢慢展开,魏玉舒很快将信封看完,□□下的神情始终保持着平静,理智无比。
这□□极为逼真细腻,即便是凑近仔细瞧也看不出蛛丝马迹,任谁也不能想象这容貌平凡的面具之下还藏有一张俊逸得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易词想去品画大会。”
魏玉舒沉吟。
洛安看着魏玉舒,还以为魏玉舒不同意易词去品画大会的事情,沉默片刻道:“主公很少将字画示人,这是第一次他把字画展示在众人面前。”
魏玉舒明白洛安的意思。
以前的易词只会偷偷地书画,几乎从不将自己的字画给人观赏,完成一幅之后要么狠心毁掉,若有特别喜欢的才会藏于画阁之中。画阁是易词一个人的地方,易词不允许宫人进入画阁。
易词无比喜爱书画,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一点,甚至因为达不到先王要求的缘故而感到自卑,一度放弃书画。
而现在的易词似乎悄然改变了,不再将自己的毁掉或者藏起来,甚至开始关心起众人对自己作品的评价,主动想去品画大会。
或许在易词看来,这是他对外展示的第一幅作品,去品画大会对他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吧。
想到易词,魏玉舒绝对理智的眼眸起了些许变化,蓦地柔和几分。魏玉舒似在自语道:“我说过,我从不会拒绝易词任何要求。”
……
易词收到魏玉舒的回信,清冷的目光浮现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