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才哼了哼,恶毒地讥讽道:“怎么着,原来你这鸟儿也有飞不起来的时候儿啊?”
“……”
抓着手背眯起眼,李敛眸中残忍乍现。
她轻声道:“张和才,你浪费粮食。”
张和才一怔,没想到她能说这个。他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望着地上的甜酒心下有些虚,仍是强道:“你管呢?吃你家米了?”
李敛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徒手抓起地上滚烫的米,大步朝张和才而去。
她举着湿淋淋的米伸手要薅张和才,道:“吃了它!”
张和才未想到她能来这么一出,吓得拔腿便逃,哇哇叫着跑到院子里。
“救命啊——救命!李敛你这个杀千刀的疯婆娘!你不得好死你老天儿啊啊啊啊救命啊——!”
张和才打九岁进宫,至此三十多载岁月,早已过了自地上扒米吃,与狗抢食的日子,他实在不想三十多了还让人强摁着头,回头再去吃地上的脏东西。
故此他使出吃奶的劲头全力奔逃,李敛一时竟还追不上他。
张和才在前头狂奔,李敛抓着那把米在他身后狂追,二人一追一赶,刹那便从内院跑去了外院。
张和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肺生疼,都快翻白眼了,只听得身后李敛一声轻斥,腾跃而起揪住了他后脖领。
他正要告饶,不远处一队巡列走来,领头正是陈甘。
见二人揪打在此,陈甘忙走来奇道:“二位何事?”
张和才喘着粗气想要言语,张了几次嘴却都说不利索话,李敛便笑代他道:“甘哥,我在教张大总管学做人。”
陈甘:“……”
张和才气得抬胳膊胡乱舞划了几下,挣脱李敛的桎梏,断续骂道:“去、去你奶奶的李敛!”
他扶着膝喘气道:“陈师傅,你、你快拿了她,她拾了地、地上的脏物,要、要强逼我、强逼我……”
他话中最后那个吃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言语变成了另一种意味,引得陈甘身后一众护院低笑。
陈甘回头严厉扫了一眼,压下笑声,先扶张和才起身,又抬手打掉了李敛爪子里的米,拱手道:“七娘,这是王府外院,你我与贺小弟皆是朋友,看在他的份上,兄弟的地盘里,莫叫兄弟难做人。”
李敛挑挑眉头。
她身上那股寒凉的劲儿乍然流泻,轻笑一声,面上带艳阳天,眸中堆三尺冰。淡淡道:“他贺铎风可真是个义薄云天,顶混的混蛋,认识他我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陈甘疑惑地一蹙眉。
李敛也不欲解释,只拍打拍打手,倦懒般道:“罢了。”
话落头也不回,旋身走了。
诸人望她远去背影,张和才原还想追着她骂两句,脚步方动,却被陈甘钳住肩膀,动弹不得。
一扭头,陈甘严肃的方脸正定定看着他。
触一触那视线,张和才讪讪笑道:“陈师傅,此番多得你回护了,有劳,有劳。”
陈甘道:“客气。”
松开他,他领了那一队护院,直往王府门前巡逻去了。
自在原地喘平了气,张和才觉得两个大腿根发抖,酸得厉害。扶着腰,他一路骂着李敛,呲牙列嘴地走回了住处。
值此事落停,张李二人又几日不相见,府中便又太平了些时日。
及到盛夏夏中,万物喧闹着生发,大暑袭来,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景王爷的生辰。
夏柳耽恐是他这辈里最没架子,最不像王爷的王爷。
他嫌麻烦,封地里的事净交官府,事儿不大管,生辰也不爱大办,但他爱上街,爱到处出溜着玩儿,城里卖花鸟鱼虫的故都识得他。王府排面毕竟搁在这,请帖一下,到了日子说不得都得来凑热闹。
张和才去年方调来王府便遇上了夏柳耽生辰,当时他诸事不熟悉,照着宫中规制请了些人来,结果让夏柳耽好一通说,嫌他麻烦事。
今年再办,张和才长心眼儿,提前和夏柳耽请示了,除了戏班的大台子一切从简。可便是省了长街三十桌的大流水猪宴席,请个戏班子来家唱几日堂会,府中各开院门起他十桌小流水,也足够张和才忙的了。
夏柳耽生辰当日景王府府门大开,宾迎四方,来者皆有位子坐。
王府中内外院院门也皆敞了,几进院子通成一道长路,张和才打聚仙楼请了俩个有名的金勺大师傅,又去道台府其大人那,借了他擅歌新声的四十人大家班坐台,正午夏柳耽四方敬了酒,起筷开席,府中喧闹哄堂,一时热闹。
裘蓝湘知他今日生辰,也赶在正午开席前回来,备了份厚重大礼,带着辽书坐在头席偏座。只她实在是忙,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辞宴下桌,匆匆又要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