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见她一脸怯懦,也不忍多加责备,只轻声问道:“找我有何事?”
小蕖闻言,磨了半天才怯怯地伸出一只手来,一蓝边兰花香囊静静地躺于那轻颤的掌心之中,她小声道:“大人,这是前天白玉姑娘家的丫鬟送来的,因在府中候了一阵不见大人回来,便将香囊给了奴婢,还有一番话交待给奴婢,嘱咐务必传达给大人,只是……只是奴婢一时迷糊给忘了,今夜才想起来,奴婢知错!请大人责罚!”
沈墨从她手中接过香囊,神色有几分恍惚,听她说着与那女子有关的事,忽觉得这香囊有些烫手。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然脸上始终有着淡的温润笑容,只眸中再无丁点暖意,他温声道:“无妨。”
沈墨看向红雪绿云两人,微笑道:“夜深了,又刚下过雨,恐路不好走,你们便留宿在府中吧,让林立带你们去客房,需要什么尽管与他说。”
红雪平日里十分仰慕沈墨,又兼心思细腻,方才沈墨接过香囊时的细微表情并未逃过她眼底,难道沈大人与那白玉果真有私情?不然怎会送香囊?一时,红雪心中竟升起了些许醋意。
绿云对沈墨无意,对于白玉与沈墨两人之间的事也不大感兴趣,不过,在她眼中,那白玉姑娘妩媚动人,貌艺双绝,而沈大人青年才俊,风流俊雅,堪为一对,两人私下订了盟约也不奇怪。
绿云素来懂得看人脸色,行事万分小心,听了沈墨的安排,便抱着琵琶起身,福身道谢,低眉顺眼地拉着红雪走了。
红雪到底年纪尚轻,不懂掩藏心事,睇了那小侍女一眼,临走之时又留恋的回头望了眼沈墨,见沈墨看不看她一眼,心中难掩十分失落。
两女子离去后,沈墨无聊地把玩起香囊。香囊的绣工精妙绝伦,里面似乎放了中药材,散发着淡淡药香,嗅入鼻腔,只觉提神醒脑,清爽无比。
没想到她针指竟如此拔萃,心中刚想赞赏她,忽发现香囊的内面似乎绣了字,若是不仔细看的的话竟是看不出来。
沈墨颇感好奇,便翻开了内面一看,却是用彩线绣成的字,就着那歪歪斜斜,七扭八扭的字研究了半天,沈墨才确定那是一个‘墨’字。
这‘墨’字的绣工与香囊的绣工简直是天壤之别,明显出自不同人之手。
沈墨怔了下,而后似明白过来,不由轻笑出声,眸中浮起一丝柔色,指腹反复摩沙着那一个难以辨别的‘墨’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在烛光下蹙着黛眉捻着针线十分苦恼的女子,渐渐地出神。
随后一股从未有过的烦闷慌乱的感觉袭上胸臆,令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捂着心口那处位置。
“大人,您怎么了?”小蕖见沈墨神色古怪,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捂着心口的,便担心的问道。
沈墨摇了摇头,声音透着些许疲惫:“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下去歇息吧,吩咐他们都不必过来侍候了,稍待一会儿,我自会回房。”
“是。”小蕖只能福了福身,默默地退出了他的视线,独留他一人于亭里。
沈墨立于亭栏,抬首望向浩瀚的天空,天上无月,云影寂寥,一如他此刻的眸色,黯淡无光,还有一丝落寞。握着香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最终,那只香囊陷在了泥泞中。
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是日,白玉欲前往普渡寺还愿,都说那里许愿最是灵验的。
她信了。
她曾在那里许下过愿望,而那个愿望就在前天实现了。
去往普渡寺需坐船,中间需经过一险滩,那滩名为罗刹滩,那里水流湍急,风浪险恶,暗礁密布,颠翻过不少船,溺死过不少人,到头来连尸身都找不到,人人皆传这罗刹滩有吃人的水妖作怪。
一般船家都不愿经过此处,不过也有艺高人胆大的,只要给他足够酬劳,他便肯渡你过去。
白玉坐在沿河一茶棚里,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外面淫雨霏霏。
原本早上还是天晴,她坐轿来到长淮河岸,正准备坐船,却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了好大一阵雨,白玉只好随船夫来到茶棚躲雨。
她今日没有带烟儿。
因为要去寺里,她没有浓妆艳抹,穿着一身缟素,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简单盘髻,插只碧玉簪,洗尽铅华显得清新脱俗,尽管如此,她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茶棚中的男人频频向她投来视线,她恍若未闻,一双美眸只看着窗外。
路面的花树被方才的狂风纷纷吹落,狼藉一片,满眼绯红粉白浓绿,青石路上湿漉漉的,路面凹凸不平,都是水坑,撑着油纸伞或戴着斗笠的行人匆匆路过,偶尔踩到水坑,污水登时脏了鞋底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