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悬命楼讨伐的那天,从来没想过要救贺忆城。
她是去救即熙的。她想若是仙门百家真的要抓住即熙了,她就闹个乱子或者直接做即熙的人质,帮即熙逃走,然后找机会再向即熙问清原委。
可是她没来得及,她眼睁睁地看着即熙被问命箭一箭穿心,即便在问命箭射出的时候,她都不觉得即熙会被杀死。
在问命箭射杀即熙之前,她从不相信师父死于即熙的诅咒。在问命箭射杀即熙之后,她浑浑噩噩了很久,在怀疑和信任之间反复纠缠,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不能相信。
就算是问命箭认即熙是杀死师父的凶手,她也不认。
所以她才会救贺忆城,在他昏迷的无数个夜晚,她从噩梦中惊醒打开衣柜去看他。她害怕他死了,就像即熙一样猝然离世毫无征兆。
她怕她再没有证实的机会。
说到底她只是想听到贺忆城告诉她——星卿宫的前宫主,你的师父,你的父亲,他的死和即熙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她想知道,她的姐姐和她的父亲,这世上她曾仅有的两个亲人,并非死于自相残杀。
作者有话要说:衣柜:我承受了太多我不该承受的东西,比如六个人的修罗场
思薇这个姑娘……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主是非,其实她心里明白,但是她不会表达。她对即熙是又爱又恨的,她确实会嫉妒即熙,即熙很多事也不符合她的价值观。但同时她也了解即熙,相信即熙的为人。
一个复杂的孩子
42、庇护
“即熙她知道……师父对我有多重要……没有万不得已她不会伤害师父。”思薇低声说着。
柏清手里的剑放下, 他似有不忍,皱着眉头说道:“她一走七年无人管束,人心善变, 就算她在宫中时算得上纯良, 谁知她在悬命楼会如何?”
“我见过她, 一年半以前我见过她。”思薇倔强地看着柏清,她颤着声音说:“我一年半之前在梁州见过她,那时我发现她是荧惑灾星, 我和她大吵一架一直追她到悬命楼下。”
“若我回星卿宫禀告她的身份,她就会被清理门户招致杀身之祸, 她明知如此也没有阻拦我更没有伤我分毫。她没变, 师兄我敢担保她还是七年前的即熙, 她真的没变。”
那时思薇发现自己受骗,愤怒至极不眠不休地追着即熙,即熙却只是逃,从来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逼急了即熙也只是说一句——你不是本来就很讨厌我么, 怎么搞得我跟个负心汉,你跟个痴心错付的小姑娘似的。
思薇被即熙说得愣住, 她想她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指责即熙。即熙欺骗了她,说到底是辜负了她的信任,可她从来没有向即熙表露过信任或敬爱, 哪里谈得上辜负。
她从来没有表露过。
可是当即熙拼床安慰她的噩梦时, 她也会半夜醒过来帮即熙把她踢掉的被子盖好。
发现即熙不知天高地厚地准备破门禁离宫时, 她也会慌得鞋也没穿好,就跑去叫雎安师兄救即熙。
看即熙上天象纪年课痛苦不堪的样子,也会故意把笔记记得详细周全,等她来借。
发现即熙是禾枷时, 也会怕她被讨伐被清理门户,所以对星卿宫隐瞒了她的身份。
她讨厌即熙,嫉妒即熙,伤害即熙,因为即熙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她永远要和她比较。
可她也信任即熙,敬佩即熙,爱护即熙,因为即熙是她的姐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给予过她温暖的亲人。
然而她对即熙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指责,还是由被骗而生的愤怒,伤人的刀子,她到最后也没有叫过即熙姐姐。
“我就想知道真相……我不信是她……我要听她说话。她是……她是我姐姐啊……”
思薇逐渐泣不成声。
“其实我最想问她的……不是指责也不带愤怒,我想心平气和地好好问问她……当年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是不是因为我说了很难听的话……我一直在找她,她这七年里杳无音讯,她是不是记恨我,她会不会……想念……”
最终她也没有来得及让即熙知道,她对于自己出口伤人的恶言感到愧疚,她想说对不起。她已经学会说对不起和感谢了,就像对贺忆城说出来的一样,她最早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即熙才试着去改变的。
可还是太晚了。
她听不到即熙的解释,也无法向即熙解释了。
即熙远远地看着思薇,满目震动,神色复杂。
柏清看着泣不成声的思薇,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直站在柏清身后没有说话的雎安叹息一声,他走上前几步拍拍柏清的胳膊,像是宽慰又像是制止。然后他对思薇说:“思薇既然想知道真相,那么我有一个猜想,还请贺公子帮我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