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疼,疼得她险些以为她误食了什么,以为她今日恐就要去了。
傅昀垂眸,女子似还未回过神来,眉眼间还透着些许疼意无措,她眼眸皆泛着嫣红,甚是可怜,只一眼,就叫旁人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许久,傅昀抬手轻抚她的后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他这一动,周韫心中就横生了许多委屈。
她泪珠子涔涔地掉下来,她哭着说:
“都怪爷!”
“妾身差些就要死了。”
她说:“妾身喊疼,爷都不在……”
她好生疼,趴伏在姑姑榻前,都要起不来身,可若不是姑姑去唤他,他都不知晓。
他不知晓她疼。
傅昀没拦她,任由她发泄着,只在她要动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低声沉哑地说:“别动。”
傅昀搂紧了她,胸口一阵堵闷,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半垂着头,轻敛眸,些许后怕和心疼混在一起,叫他身心皆有些疲惫。
周韫的声声控诉,他句句听进耳中,却一句皆反驳不了。
他明知她心中担忧,绝放不下贵妃,为何不陪她一起来雎椒殿?
外间飘着雪,小径不知多滑,她如今无事,他尚可只是后怕。
可她当时不慎滑倒……
傅昀倏地一顿,不敢再往下想。
他哑声说:“……是我不好,该陪着你。”
周韫动作一顿,堪堪停下手。
年宴,朝中百官皆在,太子和安王皆陪同圣上左右,纵使年宴无甚事,他又如何可离场?
周韫知晓她在无理取闹。
可她控制不住。
她难得脆弱,忍不住依靠他,所以,她说:“爷日后都得陪着我。”
傅昀稍顿,抬手轻抚她的青丝,低声应她:
“好。”
夜色太晚,珍贵妃担心周韫的身子,愣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将周韫留在了宫中。
周韫既留下,傅昀自也离不得宫中。
近晚,夜色浓郁得化不开,冷风吹动竹林沙沙作响。
雎椒殿中。
珍贵妃靠坐在榻上,待见茯苓端着药走进来,她抬手抚额,轻咳着问:“韫儿可睡下了?”
茯苓点头,又一脸担忧:“偏殿熄了灯,娘娘,您如今还不休息,若是叫姑娘知晓了,岂不是叫姑娘担心吗?”
珍贵妃一脸无奈,她堪堪低头,稍有苦涩:
“本宫如何睡得着?”
她一闭眼,就皆是十余年前雎椒殿一片血水,和今日韫儿身下一片暗色交织的场景。
她如何睡得着?
茯苓堪堪哑声,不知该劝解些什么,她偏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半晌,转过来,抿出一抹笑:“娘娘总是这般……”
总心中想太多,郁结在心,身子如何能好?
珍贵妃靠着床榻,眸子轻轻扫过这满殿的精致荣华,忽地轻笑一声。
她想起之前叫茯苓去查的事,这太医究竟是何人请过来的,她自是弄清了。
徐徐叹了一口气,她说:
“茯苓,你说本宫可做错了?”
她话说得无厘头,茯苓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她。
珍贵妃敛下眸子,低声轻轻地说:
“许是本宫不该将周韫嫁入皇室……”
可她将韫儿养得太张扬,世间男子许贪一时新鲜,哪能长久受得了?
嫁谁不是嫁呢?
至少这皇室,还有韫儿喜欢的荣华富贵。
而且,她太了解傅昀了。
哪怕他对韫儿无感,只当偿还她当年救他一命的情,他都会待韫儿好,总不会亏待韫儿。
茯苓听至此,终于知晓她为何会说先前那句话。
茯苓低声说:
“娘娘何必如此,依奴婢看,殿下待姑娘也是十分好的。”
听言,珍贵妃只是摇了摇头,她话音浅凉地说:
“可再好,只后院无人这一点,殿下就和他比不了。”
茯苓哑声,说不出话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原只当是存在话本中的事。
可谁知晓,这么多年来,沈大人竟真的为了姑娘,不娶不纳。
茯苓侧头看向娘娘,忽然有些好奇:
“若是当初沈大人真的向娘娘求娶姑娘,娘娘可会答应?”
殿内寂静半晌,倏地响起一声透着惋惜的轻叹。
珍贵妃轻咳了一声,她偏头看向茯苓,低低敛声,没有一丝犹豫:“不会。”
茯苓堪堪抿唇:“因为沈大人的身体。”
珍贵妃轻呵,低低地说:
“这只不过是其一罢了。”
其一?
茯苓惊讶。
珍贵妃侧过头,透过楹窗,看向树梢奄奄一息的月色,许久,她才敛了敛眸子,问:“茯苓,你可知晓,这世间最叫人惦记的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