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父王母妃,甚至是长胜王府因他背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可怎么办。届时,北境军群龙无首,便是他朔月国的机会!
数十万浴血沙场、为国奋战的儿郎,岂能因为他年幼无知时犯下的错,背负叛军之名。
云泱心底一阵恶寒,几乎是下意识望向元黎。
狗太子本就对他,对长胜王府有敌意,一旦抓住了他的把柄,指不定会开心成什么样子。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想法子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才行。
元黎正神色阴翳,垂眸沉思,冷不丁对上云泱目光。少年眼睛红彤彤雾蒙蒙,水汽之下,隐有火星喷溅,流露着不安与焦急,像只躁动的小猫。
元黎凤目轻轻一眯。
这个小东西,似乎对朔月和谈的事很关心。
难道是因为一旦和谈成功,战事消弭,长胜王府在北境便也失去了价值?
罗公公笑着道:“长胜王夫妇还要布置后续驻防事宜,最早也要下月太后寿辰时才能回京,为保使臣安全,和谈顺利,长胜王已上书陛下,让二公子云海与四公子云泽亲自领兵护送。”
“唔。”
本来应该是个极欢欣雀跃的消息,然而云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云泱几乎是惶惶不安、魂不附体的离开了正殿。
杨长水看出小徒弟情绪不大对,告辞跟了上去。
殿中只剩罗公公和元黎。
元黎命人看茶,又请罗公公落座,才问:“阿公还有其他事交代?”
罗公公不意外他能看出来。
叹口气,面上刻意隐藏的那缕忧色便跟着显露了出来。
“老奴听中枢的人提起,这回朔月之所以主动提出和谈,皆是那个朔月国的二王子、尉迟玉衡在中间斡旋。”
罗公公慢悠悠开口,闲话一样的语气。
元黎便也跟他闲聊。
“孤听说过此人,虽是一美貌马奴与朔月王在草地里苟合生出的儿子,但城府深,善经营,极得朔月王信任,在王庭中竟与正妃所出的大王子有分庭抗礼之势。”
“是啊,此人心机深沉,不好对付,殿下一定要小心应付才是。”
元黎忍不住看了罗公公一眼。
罗公公面不改色,淡定的喝了口茶。
元黎长眉一挑:“阿公有话直说便是,何必绕圈子。”
罗公公便也不再废话,抬眼,打量着青年俊美面容与如雪眉眼。“殿下可知,陛下这回为何专门指派殿下负责此次和谈事宜?”
元黎口气稀松。“孤是太子,由孤出面,足以彰显大靖诚意。”
“还有呢?”
“还有什么,孤不懂。”
罗公公叹息:“殿下真的不懂么?”
日光盈满室,花影摇曳,日影花影交错,笼着室中人,本是春光明媚的大好天气,殿内气氛却突然冷至冰点。
“陛下是希望,殿下能放下十年前的旧事,放下心魔。”
元黎静垂着眼,霜意寒意涌来,遮住原本乌色。
十年前。
已经多久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字眼了。
十年前,绝龙岭之战,北境军夜袭朔月大营,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果有一路队伍在返程途中,突然遭遇敌军截杀,正在军中历练、担任那一路主将的二皇子元肃殁于岭中,万箭穿心而亡。
那是一条很隐秘,本不该出差池的路线。
这其中固有有身为主帅的长胜王云清扬失察与部署不周之责,但皇子终是丧命于朔月人之手。
因折了一名皇子,且是皇帝最疼爱,也最可能被册为太子的嫡长子,北境军虽胜尤败。
而如今,大靖竟要与朔月和谈。一旦和谈成功,就意味着,这笔旧账,也要一笔勾销。
为苍生,为黎庶,为止戈,为平息战火,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无人会在意一个早已化为一堆白骨的皇子如何惨死。
可怜无定河边骨,在残酷的战争中,皇子的性命并不比普通黎民高贵。
良久,年轻的太子慢慢抬头。
凤目已恢复素日沉冷颜色。
“放心,孤不会拿国事开玩笑。何况……”
何况他根本不信,朔月会真的心甘情愿臣服于大靖。
他倒要看看,这头狡猾的老狐狸,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虽然朔月国被大靖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终于缴械投降,要遣使入帝京献降和谈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民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夸长胜王夫妇如何英武非凡,功在千秋,竟将北境连绵了数十年的战火毕于一朝,有人说这都是源于今上雄才大略,擅于用人,将国家治理的海清河晏,井井有条,大靖兵马才得以日渐强壮,超越朔月。也有人说朔月狼子野心,根本是为了拖延战局,才想出献降这个缓兵之计,朔月与大靖是世仇,根本没有和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