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黎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这时,一声锐利的尖鸣,骤然划过黑黢黢夜空。
褚风在外高声道:“殿下,是大公子来信号了!大公子想必已经绕至秋回镇后方,在等我们汇合。”
几乎同时,马车终于跃出密林,来到了空旷的山壁间。
元黎忽抬手,吩咐:“停车。”
褚风不解何意。
“咱们……不与大公子汇合去么?”
元黎没说话,用斗篷将怀中已彻底昏迷过去的少年严严实实裹好,打横抱下了车,望着远处横垂在山峰间的星子,道:“你们先行赶过去,孤晚些便到,一应行军计划,皆按孤白日与你拟定的来。”
“是……”
褚风看到元黎怀中的云泱,隐约意识到什么,心头一痛,肃然道:“殿下放心,臣绝不辱使命。”
待众人离去。
元黎方低头,温柔的看着怀中少年,道:“孤带你看星星去。”
语罢,他便如最普通的行人与旅客般,沿着结了霜的湿滑石阶,一步步往半山腰行去。
半山腰有专门供旅客休息赏月的凉亭。
元黎抱紧云泱,在凉亭内坐下,将天上星星一颗颗数过去,低头,望着少年紧闭的双眼,柔声道:“孤小时候,也喜欢坐在皇宫的石阶上,一颗颗的数天上的星星。母后说过,人死后,便会化为星星,悬在九霄,继续守护着天下的亲人。孤便一颗颗的数,想找出到底哪两颗是母后和兄长。”
“但孤,至今都没有找到。”
“央央。”
元黎轻柔的唤了声,幽深凤目再度闪动出水泽。
“以后,孤能找到你么。”
四周阒然无声,唯一群寒鸦被远处兵戈声惊起,四散分开。
元黎俯身,将头埋在少年颈间,肩膀剧颤,无声恸哭。然而无论他心底悲痛如何如洪流般宣泄不完,怀中那具原本滚烫的身体,都在一点点冷下去。
浑浑噩噩间,一阵寒风掠过,丝丝缕缕奶香,混着清新的青草气息,猝不及防的钻入鼻端。
这是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味道。
元黎一怔,恍惚片刻,有些茫然抬头,才发现凉亭里,不知何时已被丝丝缕缕的奶香萦绕。
“这帐中信香,并非小世子本身的信香,而是另一种,用来掩盖小世子本身信香的‘假信香’”
“要彻底去除药性,恐怕要两三个时辰。”
军医的话突兀在脑海中响起。
元黎陡然意识到什么,低头望去,就见少年颈间暗红的朱砂痣不知已变成纯净的透明色,正熠熠闪烁着夺目红光。
难道……央央的信香,竟然是奶香么。
为何会如此巧合。
一时间,无数记忆碎片,海水般自各个被尘封、被遗忘、被忽略的角落断断续续灌入脑海。
一时是那声软糯的“哥哥,救我。”
一时是北境军营地外,躺在河边草地的白衣少年。
一时是云神色复杂的说“一年前,央央偷偷溜出府玩耍时,不慎和侍卫走散,潮期突然发作,糊里糊涂被一个纯阳给标记了。”
一年前,北境。
不正是他奉旨来北境督军时么。
难道那个小息月,竟是央央么。
这个念头如巨石,轰然砸在心口,砸出一阵轰隆隆声响。
难怪,难怪呼延玉衡明明设下了如此毒局,完全可以在帝京时就实施计划,却等到今日才动手。
其实呼延玉衡只是下了药,但中间出了差池,让这小东西跑掉了,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没有实施成功。
元黎心头狂跳,立刻抱起云泱,往山下掠去。
褚风时雨带走了大部分精锐,只留了一部分兵马留在军营等元黎,其中就包括云派来的那名老军医。
老军医正在整理药箱,随时准备随军出发,见着裹着一身寒意奔进帐内的元黎,讶然道:“殿下不是去秋回镇了么,怎会……”
“先不说这个,快帮孤看看,这小东西要怎么救?”
军医这才看到元黎怀中少年,也吃了一惊,当下也不敢细问前因后果,迅速帮着元黎一道将人挪到榻上,诊过脉,道:“还有一息,幸好殿下用内力护住了小世子心脉。小世子这是失血过多,体内信香才会彻底失控。回血丹药倒是有,最紧要的还是那月朔丹的解药。”
元黎:“你不是说当初标记了他的纯阳,可以帮他纾解么,告诉孤,纾解之法。”
“这”
军医愕然:“那、那个人在何处?”
继而明白什么,恍然大悟,瞪大眼:“难道就是”
“没错。”
“告诉孤,到底如何做。”
“哦。”军医还没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道:“就、就殿下当初如何标记的,再标记一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