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藩叩阍的行为如果传出去,定会让别人觉得他在藩府已经被迫害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而告于朝廷,也隐隐有以子告父的意思,乃不孝之行,祁元訉也不敢说得太开。
寻常的父子矛盾,祁元询自己处理一番也就是了,可是听祁元訉所说种种,又见他的惨状,祁元询疑心他真的不做任何处理便将代王世子送归王府,指不定会亲手断送掉堂弟的这一条性命,便不好做处置了。
更何况,他虽是太子,辈分却是小辈,若事情真的错在代王,他发给代府的处置,代王会听么?
这是个只有太&祖高皇帝和今上才压得住的混人,祁元询是小辈,又不能只听代王世子的话便给代王来个狠的,那么他所做的处置,代王十有八九是不会去遵循的。
无奈之下,他先象征性地惩罚了无诏离藩的代王世子,又命他先在京师原有的代王府居住,接着便令人快马加鞭,将事情报给天子,请他示下。
天子的回信很快,让祁元询先命人打探好代王府的情况,天子也会命锦衣卫详细探查,一应情报,都报与祁元询知晓。
若无大事,祁元询先出面解决,若有大事,便等天子处理。
有了锦衣卫的帮忙,再加上祁元询命代府王府所在的大同地方官奏报消息,很快,他就收到了大量的消息。
王宫所在,戒备森严,纵然是地方官员,有些内宅之事,也不是能够探知的。
所以祁元询对送过来的情报,原本的心理估值是很低的,但是没想到,他这位代王叔实在是太会给他制造“惊喜”了。
首先是他对代王世子的态度,最起码,一般的人家,父子失和都会收敛一些,不会给外人说嘴的机会的。
可是代王偏偏不,他还闹得人尽皆知。
“代王使王府众人皆知,世子位居正嫡而秽德彰闻。言其倡优之技,昼夜不息;狗马之娱,盘游无度。不悌不孝之甚,神人共愤之。
是以令世子别居他处,有闲暇,常往斥之,动辄打骂,或言见代王携铜锤、砖石等物。
王府赞善相劝,亦得咎。”
祁元询看完第一份地方官所上的奏疏,便气得笑出声来。
代王府的“父慈子孝”,倒是比其他藩府还要出彩。
又有王府官上禀的消息,虽然因为他们为代王服务,有所相隐,可是代王秉性暴虐、凌&虐嫡子的形象已经在祁元询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代王作为宣武帝的十三皇子,自幼便金尊玉贵地养大,领军打仗确实也挺擅长,但是性格是真的不好,就算祁元询和就藩比较早的叔叔们相处得不多,也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宣武年间,地方上有因为诸王各种暴虐行径上告于天子的。
常出现在名单上的藩王,代王便名列其中。
说这样的代王在封地恶行昭彰,亲爹死了、亲哥登基以后还死性不改,祁元询是完全相信的。
更何况,代王以其有同母兄弟二人,今上与安王又是其连襟,是以在宗室之中,也是相当无状的一个人。
只不过代王世子在资料里,也并不是那么的纯洁无辜。
代王秉性很差,代王世子虽然是王妃嫡出,但也受到了代王的影响。
代王世子有冤,完全可以从其他的渠道喊冤,从他敢于私逃藩府、来京城上告来看,代王世子的胆大妄为,也不是毫无因由的。
再往下看下去,祁元询的眉头皱得更紧。
代王常携铜锤上京,藩王之尊,不思治事,却以用铜锤无故伤人为乐,伤杀百姓无数,有所劝阻者,无论是何身份,都有可能落到这样的地步。
又有搜罗美女,以至于大同府女子无故不敢出门,甚至家中有女儿的人家搬离大同府的事情发生。
前两年天子放开各地藩王招护军的限制,代王大肆招人的同时,还抽调地方兵力修建王府,又搜刮民财。
天子数度降旨斥责,他不仅不以为意,还在天子赐金“以愧其心”后,在地方私自加税一成,地方官员有所劝阻,便为其所伤。
甚至于他还肆无忌惮地表示:“我有错,天子阿兄可有严惩否?尔等地方官吏,不服我的王令,我若杀了尔等,天子也不过斥责我一番而已,甚至可能赏赐于我,令我羞愧。尔等性命,值得几两银钱?”
如此一来,地方官员,根本不敢对代王多加阻拦,以至于他在地方上愈加肆无忌惮。
若不是代王世子此番来告,按照代王这样的做法,迟早会让大同府在朝廷不知晓的情况激起民变!
像代王这样的祸害,别说让他到中原之外建国了,祁元询连王位都想给这位王叔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