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有小虫的叫声,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千肆迎面受风,他笑了,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黎渟也笑了,她豁然了,只要嵇宜修和嵇子温好好活着,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只听千肆又道:“嵇爱卿,会恨本宫吗?”
“不会,”黎渟抚摸小腹,“他心中有山海,眼里有天空,身边有妻儿,想得通透,活得潇洒,一生那么短,无暇再顾其他。”
千肆垂眸,轻捻手指。
帝王之位,一定是他千肆的。
如今五皇子已经去了封地,而六皇子被他和嵇宜修联手打击得势微,没有平底反击的余地。
其他皇子嘛……小的还很小,大的早已去了封地。
皇位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他应该感谢嵇宜修,但是,仅此而已。
让嵇宜修远离朝廷,的确不是坏事,因为,保不齐哪一天,他登基后,再来亲自对付曾经的恩人。千肆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千肆走后,黎渟便一人独坐卧房,静静等待父子俩回来。她轻轻抚摸小腹,还好刚才肚子只是痛了下,没有伤到孩子。回想起第一世,她根本没机会怀第二个孩子。
门外有丫头通传大人回来了。
黎渟一下子站起,夺门而出。
只见父子俩站在院中,直视黎渟,眼里满含千言万语,然而嘴边什么都没有说。
嵇子温如今已满十六,站在嵇宜修身边,只稍微矮了一点,少年气逐渐消散,越发沉稳了,骨架已然张开,肩膀也宽了不少,那张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越发俊美。
他眼眶有些红,眼白里夹杂着点点血丝,在看到娘亲的那一刻,气息有些不稳,孩子气的那一面还是在娘亲面前露出。
嵇子温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到,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黎渟看向嵇宜修,露出一个温柔如春风的笑:“回来了,累吗?”
嵇宜修抿嘴,他面容沉静,倒没有嵇子温那般沉重,而是如平静的大海一般,深而幽静。
他道:“不累,渟渟,我们进去说吧。”
三人坐在卧房的圆桌里,门一关上,整个房间都是他们三人的世界。
黎渟见嵇子温不敢抬头看她,叹了口气:“男儿有泪不轻弹。”
“娘亲……”嵇子温抬头,眼眶越发红了,“孩儿没有作弊,父亲更没有给我透题。”
黎渟覆上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我都知道,我相信你,别人怎么说无所谓。”
嵇宜修看着黎渟:“渟渟,别担心,我们没有性命之忧。”
“父亲他被皇上罢职了!”嵇子温道。
“没关系,预料之中。”嵇宜修拍拍儿子的肩。
嵇子温十分不理解,他还在深深自责内疚中。
黎渟道:“太子来过了。”
嵇宜修一怔,垂眸,喉结动了动,在华贵的衣襟料子上摩擦了一下,他忽然没来由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带着一丝讽刺。
“他……像极了当年的皇上。”
是啊,都是如此的心机深沉。
嵇宜修知道,千肆把事情都跟黎渟说了,而看黎渟的样子,似乎也接受了,比他想得要坚强。
他的渟渟心境的确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比他想得还要开阔,还要理智,还要豁达。
原本还担忧黎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黎渟挽住嵇宜修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道:“我想回乡下了,那里没有人害我们,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明争暗斗,只有美丽的大自然,还有亲切友爱的邻居。”
“好,待我把这里都料理好后,我们就回去。”嵇宜修抚摸她的头发。
嵇子温沉默了半晌,突然“蹭”地一下站起,道:“父亲大人,你英明一世,为朝廷做了多少贡献,为百姓谋了多少福利。如今被人诬陷,满朝文武无人相帮,百姓也会唾弃你,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吗?”
嵇宜修一顿,如若陷害他的是别人,他定当要对方付出惨痛代价,可是……对方是皇帝啊。
要他怎么把事实告诉嵇子温?
黎渟眼眶一红,这个问题她也想到过,她也不希望嵇宜修最后带着众人冷眼回乡。
嵇子温突然跪下,坚定地道:“孩儿知道父亲有苦衷,但是无论如何,孩儿要帮父亲大人您找回名誉!”
“不可,”嵇宜修拉起他,“你现在还不懂,有时候,黯然离场不是坏事,退也就是变相的进。再者,我也早已不想在官场了,未来,也不该我来开拓。”
未来,是你们的。
嵇子温真的不懂,但是,什么都可以听父亲的,唯独这件事不行,一定要帮父亲找回属于他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