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破身子,多年来体内陈年旧毒积累,靠着睚眦与蛇毒制衡才得以苟活,注定是无法久留于世的。可他有私心,不想将胥挽枫拱手让人了。
没必要。
胥挽枫喜爱自己,若是自己非要学人大家大院里的正室装大度这才会叫胥挽枫有千万个不痛快。
只是将来,胥挽枫千万别想不开脑门一热非要跟他一同下阴曹地府就成。
翌日一早,巫祝晨起后没听着彻辰练刀,到了一层也没见他人。这个时辰宫里也没人起,他便自己去寻人了。
彻辰坐在铸刀房的木头门槛上,撑着自己那柄用上了北域狼骨铸就的弯刀寐狼,百无聊赖地哼着歌。
那调子比起赤鹿磐更像是中原的。也的确是。是巫祝教给他的,他想学,巫祝也没理由不教。
“你给我安静一点。”
彻辰哼哼了几声,不要脸道:“做什么?晏梓不给你好脸色你也不让我开心?”
胥挽枫又磨了几下流月,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
“打什么架?!”
彻辰愣了一下,回过头去。巫祝面色不愉,走到他身旁揪住了他的领口,道:“给你添麻烦了,少卿大人。”
“不必。陛下别再在这里跟我一个劲儿地炫耀就成了。”胥挽枫正烦着,彻辰又跟个蚊子似地叫个没完,他脾气自然不好。
过了辰时三刻,铸刀房的门又给人推开了。燕星何被迎面上来的热浪冲了个头晕。胥挽枫揽了他一下,赶紧把流月放下,去开了窗户。
“你在这儿干嘛呢……”
“磨一下刀而已。这边东西多,好修补。”胥挽枫急急忙忙地清了一把地面上的灰,道。
燕星何看了一眼那一早就燃起来的炉火,道:“你的眼睛不疼么?”
“还成吧,没有一直盯着的,都是看一会儿歇一会儿的。”
燕星何把流月捡起来,道:“得啦,我来替你磨。你带子呢?给蒙上,省得眼睛更坏了。”
“我想多见见你。”
“……之明啊。”燕星何叹道。
“你也明白我这眼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丁点儿大的时候没瞎最后让我见着你了这是天赐的福气。可福气也有底的是不是?我也保不准我哪天瞎了,但我当下还看得见的,是不是?”
燕星何摇了摇头,过去将流月端端正正摆在了一方软垫上,有些吃力地踮脚抱住了他的那毛茸茸的脑袋:“可你眼睛疼我也要心疼的。”
胥挽枫乖乖点了点头,将绑在腰带上的眼带抽了出来。
“我会去问叶參,托他好生看看你这眼睛。他懂这些,再怎么说也不会把你治瞎了,再坏也不会比如今更坏了。”
燕星何替他系好了眼带,两个人坐在炉子前倚着对方,燕星何慢条斯理地磨着流月的刀锋,倒像是终于在没头没尾的忙碌里松了口气。
胥挽枫道:“你这样了,对侯爷和夫人如何交代。”
燕星何道:“交代什么?他们可比我讲道理。”
胥挽枫笑道:“听闻瞰桉侯当年好歹也是草青的风流公子。”
“我娘也说过这个。可我爹年轻时再不正经,也是个比我讲道理的主。放心吧,之明,就算我爹娘托梦来了也不会对你如何的,有我担着呢。”
胥挽枫轻笑了一下:“你若永远都是少年,那便好了。”
“乖啊,别说胡话了。”
“若当年我在,定要先来你家呆着,赖着不走,这样我爷爷也定会上心。”胥挽枫想了想,又道,“再告诉他你是我童养媳,他定会调一大批的辟邪坞来。”
“……胥之明,我看你是睡傻了。”燕星何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那点龌龊心思不得解放,快堵到脑子了吧。”
胥挽枫蹭了蹭他的头发,并不接话。
“行啦,像个什么似的这般黏人。”燕星何将流月放回了刀鞘中,在胥挽枫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你那点心思。可以啦,之明,我答应你了,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成吗?”
“答应做什么,太束手束脚了,我可不希望你因为这事儿以后心里还有个结。”
燕星何又道:“之明,你不要给我道歉什么的了。先前是我的错,我晓得……你别给我开口,等我说完!我只想了这么多年没人给我开解,这么多年就我一个担着,钻牛角尖想不明白罢了。但你于我、于我燕家,实则无半分有错可言。”
“燕子……我有错的。当初没在霂州,拦不下老爷子,都是我的错。”
“你再跟我闹别扭,我就掐死你。”
“……”
刚刚是谁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勾他的来着?
第109章 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