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太后再心疼离王,可府内满目珠玑,太后出手阔绰,却并非有一国之库,若因此事空了太后多年的死缠,儿真是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圣上,同僚。”
顾老夫人抬眼看顾易穿着官服就来了,面上一副早就知道顾易会来的神色,没责怪顾易打断了她,放下木鱼棒后,叫荷叶扶她起身,母子俩相视而坐。顾老夫人着深棕色曲裾深衣,右手滚着佛珠,默言诵经了一段后,才道:“此事公爷不必担忧,太后这几日的赏赐,自离王出生起就替他备着了,离王本就是长子长孙,太后赏赐给未来的长孙媳妇,亦在情理。公爷也不想想离王如今年岁,太后积攒了这些年的金石玉器,今日終有了用武之地。”
“娘是说,太后生生备了二十有一年的聘礼,只待离王娶亲?”
“正是如此!自离王出事后,太后唯恐担忧送不出去呢!太后翘首以盼,好容易长孙的婚事有了着落,这些赏赐,此时不送,更待何时?”
顾易无言了,他本以为这是太后临时从私库里拿出来的,胆战心惊了两天,就连皇上都询问他太后送礼一事,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见顾易点了点头,顾老夫人又道:“这些只是一半罢了,太后此举无非是让世人知晓皇上还有个离王,金石玉器,细软书画都给了定国公府,那些良田商铺,住宅屋舍则是送去了离王府。”
“这几日府外挤满了不少人,颇有微词,儿细细听了两句,知外人以为这些聘礼都是离王送的,既是如此,儿先修书一封,叫王爷无需再备礼了。”
“晚了。”顾老夫人拿出一个精致的箱笼,递给顾易,“离王不日前差人送来礼单,名字,大小,数量,存放的位置一应俱全,还有数间商铺,庄子地契等。因这几日忙着整理太后赏赐,离王传信道不再给公府添乱,礼单上的聘礼悉数归锦瑟所有。我已经放在箱笼中,待锦瑟出嫁,再尽数给她。”
顾易:“……”
他忐忑着打开了箱笼,第一眼便是礼单,他好奇地拿出来看看,结果一张单子摆在案几上,长长的分成了三段,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顾易看了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神色复杂的回看箱笼,礼单下面是地契,光是掂在手里都能感受到重量,一张纸能有多重,可见地契之多,数量之大。
顾易嘴角一抽,他知道宫里会有赏赐,却没想到光是太后就给了顾锦瑟一座金山银山,这让顾易压力山大 ,苦言道:“娘啊,这聘礼贵重,锦瑟出嫁,岂不是要十里红妆?”
但顾易没料到宫里这么大手笔,想想太后厚积薄发,给裴泽积攒了二十一年的私库,虽只有一半,却几近把公府空置的屋子填满了。
公府是勋贵之家,财产不缺,公府嫁女,自然是风风光光,嫁妆丰厚的。都说出嫁十里红妆,但多少虚指了些。可顾易明白,顾锦瑟的十里红妆,真得是全须全尾的十里了。
顾老夫人漫不经心道:“十里而已,公府还是出的起的,公爷不必担忧。”
十里而已?顾易脑海中顿显隔了十来间屋子的木箱,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心道而已两个字不十分妥当。
顾老夫人似是看出了顾易的心思,微笑道:“单就离王送来的礼单就足以抵整个公府,足以见离王对锦瑟用心。”
顾易硬着头皮说:“娘说的是,儿只是头一回觉得聘礼太多了不是件好事……”
顾老夫人眯着眼看他,母子俩四目而视,半晌,相视一笑。当最后一道针线从正红色的布料中穿过, 顾锦瑟如释重负,抬了抬脖子,知夏很快就上前给她揉捏酸痛的脖颈, 绯红色的襻膊穿过宽大的橘黄色对襟衣袖,交错缠于背后, 经顾锦瑟长时间伏案刺绣, 襻膊恍若在顾锦瑟纤细的颈项间留下印迹。
知夏看了心疼, 揉捏的动作愈发轻柔缓和,“姑娘绣制嫁衣,何故夜以继日, 不辞劳苦?成亲之日尚一月有余啊!女工精细, 姑娘若是累坏了身子, 可真不值当了。”
听着身后知夏忿忿的语气, 顾锦瑟沉吟了半晌, 不消知夏说,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宵衣旰食地赶嫁衣。
比起别的大家闺秀,顾锦瑟女工中规中矩,不至于上不了台面, 但也达不到叫人惊鸿一瞥的程度。况缝制嫁衣并非易事,顾锦瑟觉得麻烦,即便是前世嫁给裴铭时,她的嫁衣都不是自己的绣制的,唯在衣袖两端绣了几朵并蒂莲, 顾锦瑟还堪堪绣了两月有余。
这一世,当圣旨一下,婚期一定之际, 顾锦瑟忙差人叫绫罗绸缎悉数送来,恶补女工后开始绣起了嫁衣,怕婚期前不能完成,顾锦瑟废寝忘食,紧赶慢赶才终于将嫁衣绣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