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十二年的魁首对同科之看重,可见一斑。
因沈临在侧,轩辕曜便未留膳,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告退后,只与周俭昌用了些家常小菜,忧愁道:“周叔,朕方才猛然想起熙华与崇泰之事,刚刚当着他的面提及崇泰大婚,你说他会不会……”
周俭昌无奈道:“陛下可曾与贺大人深谈过此事?感觉每每提及此事,你都会心烦意乱,长此以往,就算不是魔障,也是个心结。”
“唉,熙华是何等仁善心软的人物,周叔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朕为了争权夺利坏了他的姻缘,他也只会怕朕愧疚,故意强颜欢笑。”轩辕曜忽而觉得碗中的蒲菜都不再鲜美,悻悻地放下竹箸。
周俭昌心知劝也无用,转移话题道:“既收了帖子,陛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轩辕曜撇了撇嘴,“郡主大婚,殿中省自有定例,自然会有人赏下。朕只需备好赵之灿那份,题字送他便是。”
“只剩五日了,陛下还得装裱……”
轩辕曜叹道:“你说的是。”
他目光悠远地投向高处蓬莱殿的飞檐,缓缓道:“周叔,你说日后咱们贺大人成亲,朕又该送他什么呢?”
若不是那个“朕”字,周俭昌简直梦回临淮,想起当年的孙熊虽身处乡野陋室,却满腔热血、为民声张,与贺熙华虽有上下之别,却谈笑无忌、形影不离,再看看眼前这个身处九重宫阙,却整日陷于尔虞我诈的孤家寡人,心中生出无限怅惘,“以陛下与大人的交情,恐怕送什么,大人都是欢喜的。”
仿佛周叔在贺熙华事上,从未说过半句中听的话,轩辕曜无奈地看了眼满脸耿直的周俭昌,拍了拍他的肩,“说的也是,到时候朕便不去了,派你去送礼,好不好?”
周俭昌点头,“自不辱命。”
国公嫡子与郡主的婚仪,自然盛大无匹。从清晨开始,整个长安城便被其声势所惊动,人人都在津津乐道本朝难得的喜事。
轩辕曜抚着面,对一旁的沈临道:“令弟弄来的这张面皮,真乃神物。戴在面上,竟无半分憋闷之感。”
沈临看着身旁仆从打扮、笑容猥琐的皇帝,长叹了一声,“陛下扮作臣的奴仆,臣立时要减十年寿。”
“朕赦你无罪。”轩辕曜自回京后,再无这般轻松惬意,此时心绪颇佳,“仿佛来的早了些,不若咱们四处转转?”
“也可?只是颍川国公府规矩大,一不留神怕是会冲撞主人。”
轩辕曜不以为意,“都是亲戚,不妨事。朕看,不如咱们去喜房外头转转,兴许还能碰上闹洞房。”
拗不过他,于是沈临只好跟着他,偷偷避开众人,跟着赵家仆役,悄悄往喜房去。
刚到门外,沈临便“咦”了一声,轩辕曜顺着看去,惊讶地发觉喜房内唯有几位神色紧张的婢女,而崇泰郡主却不知所踪。
沈临心中疑窦丛生,就见陛下神色冷峻,目光在整个后院逡巡一圈,步履极快地绕过回廊,毫无疑虑地疾步快走。
“朕幼时来过。”轩辕曜似乎了解沈临的疑惑,“那是西角门。”
“陛下的意思是,崇泰郡主在与人私会?”沈临脸色亦不好看,赵沈两家自开国来便是世交,更是姻亲,守望相助,他与赵家兄弟亦有总角之谊,赵之焕外放前更将弟弟托付给自己,嘱托自己好生看顾。
若是在大婚当日便出这般的事情,让他如何给赵之焕交代?
就快到西角门时,轩辕曜顿住脚步,转头凌厉地看向沈临,“你退后二十步,若你走近一步……”
沈临对上那双暴怒却又满是痛惜的眼,抿了抿唇,仍是退了下去。
轩辕曜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洞墙瞥见一对璧人隔着角门遥遥相望。
背对着他的,正是贺熙华。
第85章 第十四章:自作多情
轩辕曜浑身发冷,感觉自己的双瞳仿佛分开了一般,一对死死盯着贺熙华与崇泰,一对还帮忙留心着周遭动静,若是给旁人发现,崇泰与贺熙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哪里还能有好下场?
贺熙华,贺熙华,先前一直支支吾吾、犹豫不决,为何到了今日,反而生出这奋不顾身的果敢来了?崇泰就当真让人如此魂牵梦萦?果真贺氏兄弟都是旷世情种么?
沈临在二十步之外,看着皇帝僵直背影,从前心中许多猜想也渐渐开始串联成一条线,许多想不通透的谜团也渐渐解开。他惊诧的,并不是贺熙华的胆大包天,他所惊愕的,是皇帝对贺熙华包容偏袒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作出这般的丑事,都仍愿为其遮掩。
而此刻月洞外,崇泰郡主先对贺熙华福了一福,贺熙华也作揖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