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熊想了想,“先前大人叫来修桥补路的民夫应还有百人之多,若是把他们都叫来,恐怕也够了。周兄,我求你为我做件事,立即去永安渠将所有的民夫都征调来。”
“叫他们来有何用?”
孙熊目光冷凝地看着下面,“你让其中一半直接过来,剩下的一半,你带去看守河伯庙和草庐,千万不能让林太医和其他郎中有半点差池。”
城外那些流民似乎商议出了结果,仿佛是横了心要叩开临淮县城门,竟又开始搬起那木桩撞起来。
一同前来的兵曹简直心惊胆战,更让他惊恐的是孙熊竟扫了眼左右,直接从一旁的军士手中借过一张弓箭。
“你要放箭?可就算是他们闯城门在先,你无令诛杀他们,亦是大罪。”
孙熊淡淡看着城下,“让他们闯进来,让他们得逞,难道就不是大罪了么?”
他面如秋霜地看了会,突然直接发难,拉开弓弦一箭对着城下射了出去。
兵曹吓得魂不附体,立时趴在城墙边向下看去,孙熊竟是个一等一的神射手,一箭射在打头那人托着木桩的右手上。
那人看着手上的血窟窿一阵哀嚎,周围人先是一阵慌乱,便有一赭衣男子将他踹倒在一边,补上了他的位置。
“你看出什么来了?”孙熊轻声问兵曹。
兵曹茫然摇头。
“你看,这些人明显以那个赭衣男子马首是瞻,而我虽未从军过,却也觉得他的招式眼熟,仿佛曾在周俭昌身上看过。”
“确实。”
“他们明显在拖延时间,”孙熊眯着眼睛看下面,“人虽不少,却大多脚步虚浮,外强中干,就地擒拿应该不难。”
“那咱们动手么?”
孙熊冷笑一声,“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带十个人,去河伯庙。”
说罢,他点了十余人匆匆下楼,跨上马便一路向河伯庙方向而去。
临淮本是水乡,正值孟夏时节,荷叶田田、杨柳依依、波光粼粼,渔舟不知疲倦地往来湖上,隐隐可闻欢声。阡陌之中,农人三三两两耕作攀谈,时不时从水田里捞出几条泥鳅做下酒菜。快到河伯庙,整整齐齐的草庐沿河而建,施粥的粥庐、煎药的药庐颇为疏朗地散布其外。
哪怕在大疫之中,临淮都颇有前人笔记中桃花源的意味。
可却不知是什么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忍心毁去无数人用心血熬就的这一切。
“孙秀才!”周俭昌见他也来了,万分诧异,“城门那……”
孙熊点了点头,一双凤眼如电般扫向河对岸,“开阳县过来,是否必经此河?”
“是。”
孙熊定定地看着河面,从袖中取出贺熙华的私印,给所有人看了看,高声道:“去拿些稻草铺在河岸边,待会我一声令下,你们就点火。”
“这……”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周俭昌道:“孙秀才是读书人,他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便是。”
几人得令,孙熊又让严耀祖等人将病患尽数迁移到河伯庙,以免他们趁乱放火烧草庐。
一切安排停当,他便眼也不眨地盯着河面,直到河下隐隐约约有声响,又有几个水泡在河面若隐若现。
又耐心等了一小会,果真有十余人鬼鬼祟祟地上岸,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孙熊厉声大喝,“点火!”
众衙役立时点火,正好今日大风,瞬间将着了火的稻草迎面吹去,那些人尽管衣衫湿透,可到底还是肉、体凡躯,哪里抵得过熊熊燃烧的烈火?转瞬之间,便有跑得远的几人在地上翻滚,其余人挣扎着跳回河里去了。
“将这些人拿下!”孙熊命衙役们将那些人身上火灭了,又向河里射箭,活捉了一人,其余几个任由他们去报信,并未再追。
定睛看被灼伤痛吟的几人,发觉他们几乎都得了大脖瘟,孙熊蹙眉道:“将他们用芦席裹了带回县衙慢慢审问。”
他掂了掂手中贺熙华的私印,又放回袖袋里。
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但这东西实在好用,多留一会,也是无妨。
贺熙华如此忠君爱国,定不会介意的。
第31章 第十章:名利之境
回到县衙时,贺熙华半歪在榻上,斜斜地靠着床头,额头上敷着块帕子,竟连强撑都做不到了。
“大人,方才有人想奇袭河伯庙与草庐,我们已将其全部拿下,如何处置,请大人定夺。”孙熊拱手禀报。
贺熙华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缓缓道:“淮南道黜置使姚大人,泗州刺史傅大人都已在赶来的路上,恐怕明日就能一同升堂了。”
“哦?他们也升堂?”孙熊在他身旁坐下,下意识地看他脸色,见他除去病容外,还有几分萧索,不由大为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