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老板为了抬高价格,开始极言吹嘘 * 断钗的来历。试想,武帝朝时神京第一女富贾的唯一陪葬品,该是何等精细华丽来历不凡云云。
听着这些话,元清濯也就嗤笑不语。
傅夫人看重这支断钗,是因为它背后与初恋心上人的一段旧情,那段旧情令她一生不忘,她孤寂地过了一辈子,临终时除了安置身边忠仆以外,便将所有的财产都充了公。不管她生前风评如何,但这件义举却是令元清濯十分敬佩的。若能修复这支断钗,与傅夫人必然也是一种告慰吧。
“起价,一千三百两!”
天香楼的老板开始叫价了,他肥腻的满脸褶子都开始闪烁着金钱的幻光。
但奇异的是,对这支断钗感兴趣之人并不多,也许是因为,这钗就算做工再精致,意义再丰富,它也毕竟只是一支断钗。
已经崩坏的事物,带有无尽的残缺遗憾,诉说着的,是一份有关风月的凄美。确实,不受大众喜爱。
因此元清濯一口价:“一千五百两!这支钗我要了!”
诸人大感惊愕,不知是哪里来的不懂行的冤大头,一支破钗能值这个价?
元清濯帷帽下面容凝然不动,但不知为何,他们感到这位年轻的女子坐在那边便有种无形无声的气场,至于她身旁那位容姿气韵无一不俊美至极实乃平生罕见的少年男子,亦是气度清贵,不似凡人。
他们不敢嘲笑了,那位天香楼的老板也爽快地答应下:“好,这傅夫人唯一的陪葬品,就归这位小娘子了!”
元清濯随他到楼内雅间交涉,拿到了天香楼已精美木椟妥善保存的断钗,银货两讫。
随后,她领了照约定天香楼该给的两坛花雕酒,与姜偃相与一道步出天香楼。
花雕酒没有手拎,于是让镜荧提了先回,她与先生慢慢悠悠晃回去。
拿到花雕时镜荧简直在怀疑长公主是否故意用它来支开自己的,毕竟都一掷千金了,还惦记人家区区两坛酒作甚么?
镜荧还是那么听话,脸上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拎酒坛便回了。
元清濯推着姜偃的轮椅,步子缓慢,行走在阴云绵绵的天底下,脚下是笔直延伸似无尽头的汉砖路。
元清濯怀里还揣着那只木椟。
她啧啧道:“秦威王之墓被盗,傅夫人的墓也被盗了,阿偃你说,这神京的盗墓贼是不是挺嚣张的?”
姜偃语调颇沉,目光微微偏向身后,“公主可有追问盗墓贼是何人?”
元清濯耸肩:“问了,不过老板也不知道。我看这种事太损阴德,照你们神棍的说法,这种人是不得善终的。”
“……”
有一个问题,姜偃压抑在心中已经很久了,实在无语,不吐不快。
“我有一事不明,公主为何一直说我是神棍?”元清濯自知说漏了嘴, 好像还不止一次地说他是神棍来着?
她能理解姜偃的不满,来自于自己的职业受到了别人的 * 质疑,就好比柳将军手底下的新兵蛋子质疑她敬武长公主的实力一样,她用连打了五十场架发泄了内心中的不满。但姜偃不会打架。
他心平气和地问她, 为什么总说他是神棍, 打算以理服人。
由此可见姜偃的涵养修为, 实在比她高几个境界。
元清濯支支吾吾一顿, 粉面上沁出一团淡薄的绯红。
“先生, 阿偃,这话问得好无趣,咱不说了好不好?反正, 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你是神棍, 那也是最神的, 褒义那种!”
姜偃脸色不变,依旧那样回眸望她, 元清濯想了想忙找补:“这丝毫不影响我爱你啊!”
姜偃两鬓拂动的碎发,似乎都因此而滞了滞,他本人自是不必说, 元清濯拿食指轻轻戳他绯红的面,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国师大人怎越来越不禁撩了?”
看来公主是撩汉老手了。
姜偃眸色微沉,避过了她进一步的轻薄,目光投向了别处。
元清濯还以为他是更害羞了, 见他排斥, 也不好再不知分寸地亲近。
摸摸怀中鼓鼓的一支断钗,她道:“除了那条玉勾带,一直也没送你什么体面的礼物, 这支断钗修复好了以后,还希望国师能不计前嫌地收下本宫一番心意,咱们把往事翻篇儿,重新开始你看行不行?”
姜偃此来神京,其实并无与她求好之意。
太皇太后言犹在耳,不论他是否听进去了,他都无法忽视,在仍然怀有少年赤子之心的裴钰衬托之下,他这般已经道心崩坏苟延残喘度日的人,确实无法与她相匹配。
只是无法坐视她动了李恨秋等人的利益,惹来杀身之祸。公主心大,不擅长以最坏的恶意度人,她孤身一人很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