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偃拿着他的把柄,便是因为姜偃知道,方士献丹无罪,真正谋害先帝的另有其人。
元清濯蓦然打了个哆嗦,起初是愤怒、不能相信、质疑,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不寒而栗。
皇弟他才那么小!
三年前她离京之际,他个头甚至才到她胸口,还是会甜甜撒娇的孩子!
让她如何能信!
元清濯的脚下微微踉跄,几欲跌倒,姜偃扶住了她腰,一阵紧绷之后,他的手臂慢慢松开了。
“你不信我,总该信老国师一身克己奉公,验丹的本事无出其右。在他拿回来的方士所献的余丹之中,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毒素。先帝之所以中毒,乃是因为服用了另一种药食。”
“是……是什么?”
元清濯舌尖发抖,甚至,破了一个音。袖下的拳,握紧了松开,又再度握紧。
姜偃道:“先帝每次服食丹药之时,都会配上一味仙汤。这汤素日是御膳房熬制,平日亦不会有差错。然而只在那一日,汤中忽然多出了一味药,一味可令人中头风、浑身发痒的药。”
“弑君之人知道,陛下每每服用汤药仙丹之后会通体发热发汗,常到望仙阁的高台上去吹风,享受乘奔御风飘然欲仙之感。接着,弑君之人命人早已撬松了栏杆,只等药力发作,先帝极有可能失足坠落,造成失足死亡的假象。”
“……”
元清濯牙关相撞,瑟瑟发抖。
她还是不能相信,她的皇弟,从小就软软糯糯的一团,很多人都喜欢他、宠着他,相比其他的皇子,他得到的爱只多不少,而他竟敢谋害父皇。
那一年,他才不过十岁出头。
让她如何能相信!
元清濯用力地甩了甩头,“姜偃,你知道吗,如果换一个人跟我说这话,不管是真是假,我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姜偃喉结微滚,涩然转眸。
“我知道。”
“但我所言为真,公主若想要证据,我亦有。那一夜公主来听泉府找我,其实我未醉。只是那时不愿公主搅进这场漩涡里来,并不能告诉你。至于而今,公主想要与我成婚,但若连先帝真正的死因都瞒着你,我怎敢便说当你的夫婿。公主,现在选择在你,还要……与我成婚吗?”
他的手还挂在秋千绳上,一动都不动。
执拗地望着她,等待着她一个宣判。
她大概还 * 不知道,三年前雨夜狼狈奔逃开始,他再也没敢幻想能够拥有公主。他在深渊之下踽踽独行,作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无数次拒绝深渊外那抹光刺穿云层照下来,可是她却一定要当那束光,把他拉出来。
如果这一次,她放了手……
也不过就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是由奢入俭难,他现如今,如何还能回得去!
元清濯皱着眉,“还有谁知道?”
“不多,就我所知的,只有我。”
元清濯点了一下头,转身大步离去,声音很快消失在了步道尽头的一株石榴树后,再没回头。
姜偃停在秋千索上,吹了许久凉风,直到镜荧来寻,只见公主又不负责任地撂下先生跑了,先生腿脚不便,他动都动不了,寸步难行,公主居然每次都这么狠心!
镜荧撇嘴,如果不是先生喜欢公主,他应该也不会一次一次地原谅公主的可恶可恨之处的。
姜偃仿佛忘了镜荧何时停在身旁,微笑了下,喃喃道:“镜荧,先生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满墙紫藤弄影,鳞光流烁。
……
漫长的一夜,在整宿失眠中就此过去。
天亮了,公主没有回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守门的人说,公主撇下他们一个人出了枫馆,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可是公主事先安排的媒婆与喜娘却是如时而至,一大早地就过来要为姜偃梳洗。
但公主没有回,与谁成婚?
枫馆的人都急坏了,派兵出去,到处找,可音讯全无。也不晓得昨夜里公主殿下受了什么刺激,她对国师的喜爱,是让全部人都看在眼底的,还以为公主这次终于要从良了,谁知道她居然会在紧要关头临阵脱逃。
她逃了,留下来的那个人可不就要受人指指点点?
他们不禁深深为国师掬一把同情泪。
姜偃无心梳洗,镜中之人,病容苍白,神色倦怠,绝无大喜的新郎该有的红光满面。
这几日药浴倒是做了几次,可惜收效甚微,双腿依然无力,是教一群人护送着,用轮椅推着去喜堂的。
谢淳风暗暗地吐槽了公主一路,这时候了便放师弟鸽子呀,不管成不成好歹事先给个话儿,她要是不来,那就是渣女之中的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