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微微一软,接着慨叹,“明明从前都是跟着承明庐里一等一的师傅一起学的,朕也督促教习了她不少,偏偏一手鸡爪子字,竟还不如你。”
这话夸的,裴雪袂反而觉得心里不舒服,低头道,“术业有专攻,阮大人是极聪明的人,只是将心思放在其他感兴趣的爱好上罢了!”
“她能专攻什么?!喝酒打架,还是在司里折磨人?”
景鸾辞兀自摇了摇头,想起行清节时和阮木蘅的争执,突然就没有了再跟她闲谈诗词歌赋的兴致。
抬眼望了望外头的极夜,朝裴雪袂道,“你困了吧?困了就不必久等了,先去睡吧。”说着便重新翻开奏折。
裴雪袂低声应是,提步待走又不甘心,磨蹭着枯站在一侧。
景鸾辞不由一笑,温声向她道,“你若不累,便留在这儿给朕抚琴吧,朕想听你弹琴。”
裴雪袂倏然绽开笑颜,应声称是。
如此一人批奏折,一人弹琴,热闹又冷清地共处一室。
直到过了亥时,一旁静候的周昙朝裴雪袂摆了摆手止住琴声,再督责地上前提醒道,“皇上,已经戌时三刻了,该歇息了。”
景鸾辞捏了捏眉心,站起身,裴雪袂也忙不迭地过来服侍,待洗漱过后便歇在阮木蘅的东配殿。
寝室里头也是焕然一新,窗纱是白腻的织纸,隔断的帷帘和床帘均换作喜庆的茜色,更加衬得跪下帮皇帝脱鞋的人满面绯红。
伺候了景鸾辞宽衣,裴雪袂也坐到床上娇羞地红着脸脱衣。
之前几夜,每次睡前她都羞于在他面前露.私,总是全须全尾地躺在他身畔,因为她额娘说过这种事女子不能过于外放,男的若想总会自己主动来。
结果都十几日了,每天都这般并躺着合衣而眠,什么都没有。
她羞涩地苦思了一日,想着皇帝身边本就不缺美人,自己不投怀送抱,还等对方伺候自己不成?
想是这么想,解开腰带,层层剥脱时,却害羞得不敢看旁边人的脸。
景鸾辞微微靠坐,见面前娇软的人颤抖着脱衣,怔了怔,眼中挑起一些兴味,大喇喇地直视着。
小娇娥在他的目光下越加羞怯,襦衫脱下露出臂膀只裹了亵衣时,环抱着自己小鸡似的瑟缩起来。
景鸾辞狭长的眼尾挑起意蕴,一寸寸量着那身姿,纤细的颈子,优美的肩线,再往下……眸光倏然一顿,盯住那小臂上圈着的两只镶金白玉手镯,顿了顿,没有温度地道,“手放开,到朕跟前来。”
裴雪袂连着耳朵都发了红,软糯叫着“皇上~”,款款抬目却见对方眼中寒凉,缩了一下愣住。
景鸾辞却只看着她歇放在身前的手腕,眼中冒火。
这是他送给阮木蘅的那一对,玉是上好的羊脂玉,产自昆仑山,难得才供得上来见方的一块,一半打做玉玦佩戴在他身,一半打做玉镯好端端地送到女官院。
转了一段时间,却平白出现在春熙宫里,戴在这个女人手上!
真是好得很!
景鸾辞突地出声冷笑一声,怒气冲天地唤了周昙进来,也不顾一脸惊惧蒙圈的小昭仪,穿了衣即刻就要走。
周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还和和气气的,也没听得有什么争执,好端端地怎么就要走,望了眼泫然欲泣的裴雪袂,还是出声劝道,“皇,皇上,夜,夜深得狠了,回宣和宫还要好大路程呢,不如今夜就……”
景鸾辞转头躁怒,“朕这会儿还要看你一个阉人的脸色了!你算什么东西!”
这莫名其妙的撒气,让周昙再也不敢多说,忙侍奉着扔下惊弓之鸟似的裴雪袂,急急地就离去了。四月的日子,天气已经大暖,晨起的旭日也日渐升得早,才早食时分,温凉的日光就颤颤地半攀上宫墙,将寒雾蒸得稀薄。
一身雪青官服的阮木蘅便在这凉白的雾气中,慢慢行至寿安宫宫门前,踟躇地立住。
自她把裴雪袂推出来,便想到这寿安宫她早晚要来一遭,毕竟如此显眼而怪异的手笔,皇太后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她头上?!
忍到现在将她唤来,已是身居高位之人的涵养和考量了!
阮木蘅幽幽地吁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提脚跟着进去,绕回廊到后殿东暖阁,里头燃着浓郁的檀香。
皇太后正歪靠在榻上,闲散地看一旁的宫女给前些日子才贡来的一只花狸猫修剪爪子。
见她上前行礼,眼皮都未抬,伸手抱过那修整整齐的狸猫,啧啧逗弄两声,慢慢顺了顺毛,
道,“这猫呀,跟人一样,养不熟,留了爪子一不小心就在背后挠你一下,还是干干净净地磨了好,磨了就不怕它不知好歹地伤了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