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计_作者:蹊九(77)

2021-02-25 蹊九

那马吃痛,车轮略一抬起时,正好猛往前一拉,可实现陷得太深,滑了一下又退回来。

在后面推车的阮木蘅爬上车里,将那两篓子的药草、椅子等悉数扔下来,再将头上光溜溜的银簪子解下扔给小觞儿,然后在杜清醁吃惊的神色里,蓬乱着头发撸起袖子跳到泥里,半分不开玩笑地推住车轮道,“我推车轮,清哥你来搬!”

再朝小觞儿喊,“觞儿,我喊一二三,你扎马屁股!”

觞儿得令,倾身到车辕前侧,听到阮木蘅和杜清醁边用力,边从从喉咙中挤出的“三”,猛地将簪子朝马屁股一戳,那马顿时惊怒嘶吼着往前一挣,车轮终于拔了出来。

重新坐上车时,杜清醁不由有些钦佩地朝她道,“小姐,好厉害。”

阮木蘅用一根筷子盘住头发,将裤腿上的泥水拧出去,爽朗地笑了笑道,“以前和父亲出行时,也碰到过这样的事,和他学的。”

杜清醁憨厚地随着笑了笑,见她满身是泥,将同样很脏的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再在去往徽州铜陵关的官道上行驶了一截,前方晨间如霜的白雾里,高高的铜陵关城门箭楼便慢慢在云雾间显现出来。

三三两两的人和车马慢慢从关外头的道路上汇聚过来,由城门守卫和城门校尉的盘查下,挨个入内。

这是丹岐到徽州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得不过的关隘,阮木蘅刚刚跳下水推车的勇气此刻消失殆尽,深呼了几口气将身上的颤抖稳住,扭头跟杜清醁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下我被扣住了,你不用管我,也不要多说,若他们放了你,你领着小觞儿直接就走,听到了吗?”

杜清醁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要抓你吗?”

“对,一直没有跟你说,我是朝廷要犯,所以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撒丫子逃的。”

阮木蘅毫不在意地说着,穿上杜清醁的衣衫,扎进腰带里,再将满是泥的脸一抹,跳下车说,“你进去,我来牵马。”

杜清醁点了点头,但仍坐在车辕上。

阮木蘅又深吸一口气,牵着马嘴处的缰绳,慢慢地行到门洞处。

守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跟旁边的另一个守卫道,“连日来下雨,不管骑马的赶马的都要栽上一跤,铜陵关十三里处的官道该修一修了。”

谈论着提刀拨开杜清醁后面的车帘,大声喝问道,“有没有女的,有女的自己下车接受检查!”见里面就一个小孩,手一挥,“过过过!”

走过门洞里短暂的阴暗后,如织的秋雨在灰亮的天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清晨里各色店铺吆喝着开启,几个行人以袖遮着头顶在绵雨里奔走。

阮木蘅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脚步轻盈地牵着马往纵横的街道中慢慢走去。她发现她对朴素平常的生活束手无措。

更准确的是, 她对平常妇人应该会做的,一窍不通,无所擅长, 就像一个生活能力残障患者。

但她总不能来杜酒娘家里做大小姐, 所以她总是抢着干活,想方设法帮点什么忙。

一开始她帮忙洗衣服, 跟着枫桥镇里的妇女一起,抱着巨大的木盆和捣衣杵去镇子中间清亮的河边洗衣。

十月的阳光,在这个远离皇都的小镇,分外的温煦,但河水仍旧冰冷,河滩的石板上长满了毯子一样的青苔, 河里荡漾着细如发丝的绿色海藻。

妇女们家长里短叽叽喳喳地洗完了一整盆, 她往往还在摘涮衣服时沾了一盆的海藻, 且越摘越多, 不得已又要重新洗一遍。

常常一盆衣服从晌午洗到天黑。

妇女们看不过去了, 七嘴八舌地过来指点。

“……你这样怎么能行!涮衣服要去河中央,河滩边是藻长的最多的地方。”

“……衣服领子洒了皂角,要使劲儿搓, 你没吃饭嘛, 看我来。”

“……棒子要抡实了,打衣服时用力,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啊呀用劲儿呀!”

当说了后发现她更手忙脚乱了,便交头接耳啧啧摇头,“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王婆子家那老光棍儿子都看不上你!”

往往将阮木蘅闹得脸红, 讪讪笑说,“我做这些不是很有天分。”

之后洗了几次后终于上手了,却在抱着盆子回去时,在滑腻腻的青苔上摔两个大马趴,膝盖和下巴都磕得青肿。

杜酒娘便再也不敢让她去河边了,转而叫她在家里缝缝补补。

酿酒时不管是装米的,还是晾晒,或者发酵,都需要很多布头,布头费得也快,几次下来就破了损了,为节省要缝补。

可女红也不是她擅长的,旁边七嘴八舌的妇女很快就发现她做一手恐怖的针线活,缝出的布跟爬着一条条蜈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