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计_作者:蹊九(96)

2021-02-25 蹊九

她语气比隆冬寒气还要疏离冰冷,宁云涧反是前进一步,清朗温润的眼丝毫不变地笼罩着她,“你也别赶我走,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说完话就走。”

阮木蘅心中一谎,已猜到他要说什么,还来不及阻止,便听他道,“我已与皇上请旨赐婚,虽然他没有应,但我总想得到办法让他点头,若不行,想法子把你弄出去,在这皇城里也不一定有多难,你一定要等我。”

好似怕她打断,他间不停歇地低声恳切说完,才小心地道,“……好吗?等我。”

阮木蘅胸中忽然涌出热意,垂睫将情绪掩藏起来。

泛着冷意的双眼再次迎向他,轻轻地道,“宁将军,请别再天真了,你的愿意不过是一厢情愿,空口幻想……没有一种办法能让国中朝纲应允将门之后,如日中天的少年将军迎娶一个卑微的罪奴,也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违抗天子圣令。”

她说着声调提高起来,更加冷硬地逼视着他,“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说不行,那便是法令,你除了遵从能忤逆么?有忤逆的资本么?你不过是一个立了一个小功,都没有王爵加身的三品将军而已,若他不想听你说话,你连跟他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这是粉碎一个男人尊严的话,她说着忍住心中的锐痛,冷硬而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却是当真将他刺痛了,打击到了,他脸上猛地泛起了白,目中有痛和愧一闪而过,呆住半晌,哄小孩似的口气温柔地劝解道,“君有君威,但不一定不被朝臣裹挟,他景鸾辞再尊贵,权利再大,总有他要忌惮的地方,总有他的软肋,你相信我,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将你迎出宫去。”

阮木蘅如鲠在喉,从未想过有人能如此三番两次对抗一国之君,不顾自身安危,替他奔走考虑,将泪意咽下去,嘲笑般地扯起嘴角道,“宁将军这些承诺你当真能保证吗?你当真信吗?螳臂当车在沙场或许果敢,值得赞赏,在朝中,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不过是可怜的蚍蜉撼树。”

“不要再说如此儿戏的话,赔了您一条命不够,奴婢也会被牵连搭进去,请您,回去吧。”

阮木蘅冷眼说完,不再看那被伤的遍体鳞伤的目色,猛地背过身去,忍住犹豫提步踏进门,再回头,那人影踉跄而落魄地渐行渐远了。

她深呼一口气,感觉肺腔内撕扯着疼,目光一扫,那些揣测那些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可她盆边却又多了两盆满满当当的衣裳。

阮木蘅老老实实地蹲下来,手入冰凉的水时,嘴角轻轻一哂。

看吧,无用的深情只会造成麻烦,这些和她一样落难的卑贱的人,岂会看得了她有人青睐?!

这宫里就是阴暗,不论高位处,还是蝼蚁窝的地方,都充满了恶毒和嫉恨。午后又下起了雪来, 却不是鹅毛大雪,仿若细沙似的夹着点点细雨落下来,打在才化了雪的琉璃瓦上, 发出筛细米似的声音。

坐在静如深潭的殿阁内, 耳边听来好似蚕食一样,直惹得人出神。

平王捏着白子, 踟蹰了半刻,哒一声落在天元位,神色一松,这一着不至于一下子夺了局势,也不会显得让了棋,堪堪只落了半势, 甚好。

含笑抬起头来, “皇兄, 该你了。”

景鸾辞神色厌倦地从窗隙间回过视线, 望着满盘黑白相间的棋子, 微微蹙下眉头,刹那间只觉得腻烦无趣,随意落下一子。

尔后便神色邈邈地垂目望着他处。

平王本是正经严密之人, 见景鸾辞今日恹恹, 本是他宣的他来对弈,摆了棋后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忍不住调笑道, “皇兄怎么了?这般神思不属,魂飞天外,莫非是挂念哪位佳人不成?”

景鸾辞浅浅一抬目,幽暗的眸光凉凉地点了他一眼, 修长的手指来回捏了捏棋子,丢入篓中,淡淡地道,“朕困乏了,你下去吧。”

平王汗颜,忙离座谢罪,“臣弟唐突,不知轻重妄议后廷之事,冲撞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景鸾辞挥了挥手,沉眉不再理他。

周昙卷帘而出送走平王后,又轻步回来侍奉,皇帝仍对着晕眼的棋盘怔忪,他上前换了热茶,搁在案几上。

想唤一声,景鸾辞却猛地起身,掀帘朝外走。

周昙一愣,忙拿了氅衣跟上,到宫门处,面前大步流星的人却欠着风雪稍稍一顿,他终于是赶上步子,焦急地道,“皇上要去哪里,奴才先给您备轿子呀,您万金贵体,若是凉着了,可怎么是好。”

说着忙招呼他人备轿。

景鸾辞握了握拳,举目望着白茫茫一片的苍穹,浸了一会儿冷风,转头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