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说了。”霍屹拍了拍骏马黑夫的脖颈,说:“我会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的。”
霍小满抬起头,看着他道:“家主,让我披上你的铠甲,带领五百战士吸引大单于的注意力。你带着其他人……”
霍屹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说:“小满,不要说这种话。”
霍小满眼眶红了。
“明天就是决战。”霍屹靠在黑夫身上,黑夫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庞。
此战之后,匈奴受到重创,哪怕输了,短时间内,匈奴也难以再次组织进攻。
哪怕还有几十支箭矢,霍屹也能让剩下的人逃掉,可惜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武器了。
驻扎下来的战士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很少有人说话,一说话,便免不了提起之前的战友们。
有很多人昨天还在和他们并肩战斗,今天便只剩下一段记忆了。他们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缅怀,体会这种悲伤,因为很快,战斗又要继续。
每个人身上的铠甲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有的甚至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医药早就耗尽,受伤的人只能面前用绷带止血,有的人高烧不断,痛到昏迷,只能被拖着走。为了加快逃跑的速度,他们还抛下了一部分粮草。
霍屹听到士兵们压抑的□□声,他走过去,一个浑身滚烫,意识已经模糊的士兵躺在战车拆下来的木板上,见他过来,那名士兵伸出了手。
霍屹半跪下来,握住他的手。
“大将军……”
霍屹轻轻嗯了一声。
“大将军,冬天好冷……”那名士兵握着他的手,垂下眼,慢慢停止了呼吸。
长安城的冬天,也有温暖的太阳。
他死了之后,身上的盔甲和武器便被分给还有能力作战的人。
“明天一早,我们冲出去。”霍屹说。
霍小满担忧地看着他:“家主,你的伤……”自从霍屹受伤以来,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处理,频繁的战斗也完全没有给他休养的机会。
除了那次之外,家主再也没有让他看过伤口,霍小满对此极为担忧。
“没事。”霍屹把手搭在腹部上,轻声说:“我没事。”
第二天清晨,霍屹带着剩下的两千人冲出军臣单于的包围圈,他们在芦苇荡中展开决战。
嘶喊声沸腾,将冰冷的江水也搅动起来,武器相击的声音刺耳无比,利刃砍在盔甲上,发出叮的一声,盔甲挡住了致命的攻击,但有更多的刀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个大越士兵将短刀插进匈奴的眼窝,狠狠搅动了两下,匈奴当成毙命,他伸出手去拿匈奴手里的长刀,然而那匈奴虽然死了,却仍然死死地握着长刀。其他匈奴已经围了上来,大越士兵摔在泥里,泥土混着血水灌进口鼻之中,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用匈奴的尸体挡了一次攻击,终于抢下了那把长刀,跳到一个匈奴面前,长刀贯穿他的胸口。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匈奴兵朝他挥出长刀……
军臣单于身边有几个大将想上前杀了霍屹,谁都知道这是份大功,此时见霍屹已经是强弩之末,纷纷想上去拿了他的人头。
“大越已经是师老兵疲,天亡期至,大单于,让我去解决他。”一个大将越众而出,军臣单于点了点头。
大将提刀朝霍屹冲过去,他能清晰地看到霍屹因为失血过多的苍白脸庞,他断定霍屹此时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战马向前冲去,大将已经举起了长刀,谁知霍屹□□的战马忽然转过身来,矫健的四肢在泥水中溅起水花,马背上的霍屹面无表情,因为剧烈的痛苦在消磨他的意志,他的眼神甚至显得十分淡漠,右手长剑挥出,平滑无比地割断了大将的喉咙。
那名大将甚至还保持着进攻的姿态又往前跑了几步,才骤然跌落下马。
军臣单于听见身边有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屹。”军臣单于看着霍屹的声音,拔出刀来。
……
哒、哒、哒。
战马踩在泥水上的声音响亮无比,军臣单于□□是一匹棕色的骏马。在他还没有当上单于的时候,曾经有一匹爱马,被他亲手射杀。但这一匹棕色马也很符合他的心意。
棕色骏马踩踏着尸体和泥水,朝霍屹冲过去,不需要霍屹如何指挥,黑夫快步让开军臣单于这一击,马蹄溅起泥水,黑色的马与棕色的马交错而过,马背上的人,也已经过了两招。
霍屹抬眼,看着军臣单于。
这是他的敌人……当初亲手杀了哥哥的敌人。
军臣单于的刀指向霍屹,面色冷凝。
这是大胡的敌人,为了大胡,必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