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王丞相根本没有儿子。
王丞相倒从来没想过霍屹居然如此牙尖嘴利,他重新将这个人纳入视野之中,冷哼一声:“只是霍大将军风采不长,令人痛心,霍郡守可别像他一样。”
任他冷言冷语,霍屹岿然不动:“丞相大人,共勉。”
王弼冷哼一声,带着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霍屹又站了一会,其实他是在等张来潜,想亲自问问军费的事。不过来来往往的,一直没见到大司农。霍屹正要离开,有人叫住了他。
“霍郡守,请留步。”公孙羊站在殿内,双手垂下,半边身体隐在黑暗之中,脸色晦暗不明:“下官有一事请教。”
霍屹向他行礼,道:“公孙中郎请讲。”
公孙羊走出来,多年的困苦生活让他脸上皱纹横生,看上去并不像一个谋士:“陛下允你出兵,说明在他心里,解决外敌比解决内患更加重要。”
“可下官,实在是很忧心啊。”公孙羊缓缓道:“无论曾经多么富有,战争都容易将整个王朝拖入泥潭。光凭几位先帝积累的财富,又能打几次仗呢。夏王朝为镇压四方,穷兵黩武,导致流民失所,最终天下大乱,这样的教训,才仅仅过了一百年而已。”
“公孙中郎,你担忧陛下陷于战争之中吗?”见公孙羊沉默不语,霍屹温声道:“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外忧内患,在他心里同样重要,所以才会重用公孙君。从布衣之身,直接封为中郎,在历朝历代中,还没有这样的事。陛下用人不看出身,只看能力。”
“对陛下来说,无论是战争还是改革,都只是手段。”霍屹笑了笑:“正因为有公孙君在朝廷之中,陛下才放心让我们出去打仗。”
公孙羊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会,说:“霍郡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霍屹目送他离开,揉了揉眉角。
奇怪,他以前在西河边郡的时候,人际关系明明特别简单,回来不过一个月,身边忽然出现了很多人……他又等了一会,有个小黄门过来说:“霍将军,大司农去后殿见张夫人了。”
霍屹这才明白为什么见不到大司农,看来他是直接去后殿了。
霍屹回家之后,还在想要怎么和母亲说自己要去打仗的事,转念一想,丛云梦一直还以为自己在北军里呆着,倒没必要解释太多。
下午的时候,宫中送来了车骑将军的印绶和符节,有符节在手,方可调动兵马。
丛云梦果然没有多问,下午霍屹写了一封信给陶嘉木,提到了皇帝意图北伐与改革的事,并且让秋鸿光和其他几个校尉来长安。他还问了一些西河边郡的情况,信件最后,琢磨着加了几句对陶嘉木的问候。
霍屹估摸着,如果自己卸了西河郡守的职位,接任的应该是陶嘉木。
写完信后,霍屹就让霍小满把信送了出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霍屹拿着印绶,自己去祠堂坐了一会。
霍丰年的牌位竖在正中央,后面是他的画像。霍屹和自己爹长得有五分像,眼睛锋利,鼻梁笔直。幸好另外五分继承了母亲的温婉柔和,中和了霍丰年的煞气,才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不过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常常让人感到不可靠近。
此时霍丰年在画像之中,也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双眼盯着自家的小儿子,腰佩宝剑,威势赫赫。
只是他护了一辈子霍屹,霍屹并不怕他。
“爹,我又当上车骑将军了。”霍屹屈腿坐着,手里摩挲冰凉的印绶:“和以前一样,不过这回,没有你护在我前面。”
冷风从门缝吹进来,霍屹挺直了脊背:“就像你说的,大越人的命运不能由外族摆弄。我一直认为,大越人从来不会比匈奴作战能力差,只是以前步兵无法适应骑兵的作战方式,大越的骑兵,同样会成为匈奴的噩梦。”
“我会再次深入大漠,走得比当初更远,匈奴可以肆意行走的地方,大越人同样可以……爹,保佑我吧。”
保佑我深入大漠,一路顺利,为你和哥哥复仇。
保佑我得胜而归,至少留条命,可以照顾母亲和霍灵月。
他说到这里,终于还是跪下来给霍丰年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霍屹和另外几位将军碰头,然后去了宫殿,和陛下讨论军队和军费的事。
大司农张来潜也在,轻飘飘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账本,口里念念叨叨。
除了北军自己的一万骑兵,周镇又调来了三万骑兵,四位将军各领一万,在长安外进行训练,两个月后出征。
他们的计划是,慕容远从九原郡出发,赵平安从邯郸郡出发,霍屹从河西郡出发,李仪从拢方郡出发,如犬牙交错,横穿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