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君玉思索了一下,明白了过来。
“你怎么想到这么厉害的计谋的?”
“你真想知道?”容皓抬起眼睑看他。
“也没那么想。”言君玉老实答道。
容皓笑了。他仿佛真的很疲惫的样子,明明完成了这么漂亮的谋划,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陪我坐一坐吧,小言。”他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我有点冷,需要晒晒太阳。”
“这里哪有太阳,傻了吧。”言君玉小声嘟囔道。但还是乖乖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他虽然揍他,其实心软。看容皓真睡着了,学着云岚的样子,想去找点东西来给他盖,毯子太薄,索性跑到内室搬了床厚厚的大被子来,往容皓身上一蒙,容皓睡梦中遭此重击,险些被压得吐出一口血来。
第83章 傲气自幼身份尊贵
虽然容皓说得轻松,其实此事重大,比二十年前那席卷了官场的“阮老九案”还要严重百倍。那案子是朝中派系斗争,把一件人命案弄得上达天听,庆德帝借机发作,狠狠地削弱了一下双方派系。这案子却事关两国关系,不得不说那穆朝然实在是铁骨铮铮,刑部没人敢接这案子,不然也轮不到个这么年轻的侍郎来主审。
消息传到养心阁时,正是卯时,太子已经到了,庆德帝也才刚刚用了早膳,皇后亲奉汤药。皇后是太子生母,眉目间有几分相似,但更柔美些,尤其是一双山岚般眼睛,只是位置高贵,所以端庄稳重,不露波澜。
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太监传进消息,庆德帝听了,咳嗽起来,原本苍白面孔顿时涨红了,颇为狼狈。
太子站在床边,神色八风不动。宣进来的老臣们见了这样,只有心中佩服的,自己都跪下了,作战战兢兢状。
“朕病了两个月不上朝,朝中都反了不成。”庆德帝怒道:“先出了一个郦道永,又出一个穆朝然,把西戎使者都抓了,这是怕仗打不起来吗!”
这话实在牵连太广,当即就有臣子呈道:“回禀圣上,郦道永原是布衣,是礼部宣进宫的。”
礼部从尚书以下,一律主和,这臣子也是油滑,只把责任往他们身上甩。
庆德帝听了这话,怒极反笑,道:“谁跟你说郦道永了,如今得意的可是刑部的穆朝然,如此胆大妄为,也能做到刑部侍郎?”
其实这话实在冤枉,穆朝然是探花郎,天子门生,是庆德帝一步步提拔上去的。今天这事不出,谁也不知道他原是主战的。
但谁敢和盛怒的皇帝讲道理,皇帝环视了一周,又怒道:“这样暗藏祸心的家伙,朝中不知道有多少!真是让朕心寒。”
这话是连满朝文武都怀疑上了,众官员都表忠心不迭。庆德帝又抬眼道:“太子也没听到消息?”
“儿臣五更过来,并未听见消息。”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觉得该如何处置?”
养心阁内外顿时静得如同针落地都听得见。
“儿臣认为,应当立即释放呼里舍,不能为此小事坏了两国邦交。”太子淡淡道:“再让人慢慢盘查,查清真相,不能再冤枉好人。”
言下之意,呼里舍一定是好人。无论怎么“慢慢盘查”,总归是查不到他头上的了。
他说得轻巧,反正蒙苍娶了大周人做姬妾又毒杀的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不到半个时辰,御史的奏章,士子的请愿,还有各种眼线写来的“民怨沸腾”的密奏就会像雪花一样飞来。和亲的事,又平添一道大罪状。
庆德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灯光之下,他的神态优雅,表情也谦恭,一如往常,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皇者气度。都说龙盘虎踞,越是强大,越要沉稳,轻易不表明态度,凡事只让手下人去揣度自己态度,不然何谓鹰犬,何谓爪牙。
谁承想他青出于蓝,反过来把这套用在了他父皇身上。
庆德帝看得出来,底下群臣更看得出来。庆德帝年轻时,也看闲书,书上说老虎暮年时会离开自己领地,找个僻静山洞,悄悄死去。当时只觉得百兽之王也有骨气,没体会到这份悲凉。
都说当天子好,天子一怒,横尸百万。不过一句重话,下面已经跪了一地,都是当朝重臣,战战兢兢模样,看着无比忠心。其实一个个都有成千上万个心眼,再利的剑劈下去,也不过抽刀断水,什么也伤不到。庆德帝和他们周旋数十年,早有了心得。
新的虎王来了,林中百兽早从风里嗅到了老病的气息,急着去投诚。
“太子既然清楚利害,就按你说的处置。”庆德帝淡淡道:“那穆朝然包藏祸心,太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