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少年游_作者:明月倾(155)

就像读书一样,他天生不是这样的人,学也学不像的。言老夫人找的算命先生,说他是火命,言君玉那时候年纪小,听了个半懂不懂,觉得火是好东西。兵法上都说了,徐如林疾如火,不动如山。

但火焰也是有熄灭的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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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子亲自迎接是尊师重道,有礼可循,叶太傅还是不敢托大,天一亮就到了宫门。言家虽然也是凌烟阁上的,但相对靠后。小时候也听言老夫人讲过叶家是凌烟阁上第一家,想象过江南王叶慎“走马踏春花,冠盖满京华”的风采。后来进了宫,见到太子妃,果然一一印证。

叶家人的七窍玲珑心,和他们的好相貌,都是为世人传颂的。叶太傅已是中年,仍然清癯俊秀,如同谪仙人一般,随从却不多,车驾也十分朴素。言君玉听见身边容皓淡淡笑道:“叶家还是这样爱哭穷。”

言君玉没想到他这样大胆,本来以为车驾里还有他认识的人,结果只来了一个叶太傅,太子政务繁忙,仍然恭敬迎回东宫,云岚带领宫人等在内门,她从来规行矩步,这次却有一个张望的眼神,言君玉当时还没明白为什么。

直到看到她眼底的失望。

都说他傻,其实有时候他也是很聪明的。

为什么要匆忙更换冬日时节的用具?为什么要临出门还追问太子?为什么她会失望,为什么连容皓在看到只有太傅下车时也有点惊讶。

因为他们等的人,并没有来。

第110章 学问到他那满纸乌龟爬一样的字

太傅一到,就考察起伴读的学问来。要是羽燕然还在这,也许可以挡一挡,但现在只剩容皓,言君玉就完全暴露了。

要是以前,云岚一定趁言君玉研墨时悄悄告诉他:“太傅不能查考储君,所以在你们伴读身上下功夫”,也许会给他一点提示也不一定。但今天她被这变故弄得心烦意乱,也就无暇顾及了。所以言君玉懵里懵懂,自己认认真真趴在桌上写,容皓那边倒是轻松,他虽然最近专心和赫连斗智谋,连书经也少看,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太傅考他“君子不器”,虽然和历年科考试题一样,是从四书中取人人都读过的题目,却要作出别出心裁的好文章。但对他来说还是太简单,一篇写下来,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写完看看言君玉,还在那画他的墨乌龟呢。

容皓把这篇文章一交,叶太傅看了,只淡淡道:“是好文章,只是写得太实了,不像注经,倒像是策论了。”

大周取士,有进士和明经两条途径,最近几科也出了不少好策论文章,像之前的《平戎策》,连太子都亲自评过。所谓策论,其实是对时事政治进行议论,向朝廷献策的文章,是最实用的。但叶太傅是传统读书人,学的又是儒,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恐怕连预定的新科状元的《江南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诗词长赋,不能作为正业。

容皓以前就偏爱诗词风流,经书虽然也读得好,却不喜欢,当初叶太傅在时就被教训过了,所以倒也不觉得什么。他现在满心里想的,都是怎样才能既把赖在京中不走的西戎人打发了,又不触怒庆熙帝,更能躲过段长福那些净卫耳目,让人无法发现是东宫的手笔。

所以文章一交,他就懒洋洋侍立在太子旁边,也忘了关注言君玉了,直到一支望鹤香烧完,一个穿着朱袍的身影捧着一卷文章乖乖蹭到太傅书案面前,他才想起来。

糟糕,叶太傅今天这阵势,小言那点三脚猫的学问,多半要坏事。

太傅虽然出于君臣之分,不便考察太子,只说是请太子观书,但太子讲究礼仪,也就太傅的题目作了两篇文章。太傅考容皓用论语,考言君玉的题目则是相对浅显的诗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已经是照顾他年纪小,满心以为王侯子弟,诗经都是从小背下来的。这首秦风无比浅显,讲的又是秦人忠于周王室,抗击猃狁的故事。言君玉只要通篇忠君颂圣,再追思一下周王室的仁德,也就够了。

但容皓一眼扫到言君玉纸上写的东西,差点一个趔趄。

这家伙最近天天跟他那个叫卫孺的小厮在那舞刀弄棒,恐怕早把太子手把手教给他的东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了。太子殿下也算用心良苦,知道他看不进书,而且之前的夫子是翰林院来的,也知道言君玉的水平,只要言君玉胡乱写点交差就行了。所以太子写了几篇注经让他背了,只要考起来就从里面抄几句应付就行了。

谁知道言君玉这家伙,拿了叶太傅的题目,先是认真想了想,总算把原诗背了出来,还错了两句。抬头一看,香已经烧完大半了,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一看又是打仗的诗,干脆写了一堆兵法心得上去,什么“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还质疑士兵无衣是不是后勤出了问题。别说叶太傅,容皓看了个开头都觉得额侧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