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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太液池
顾琅像是着急要走，动作娴熟的配合那几个下仆套官袍。他没再与沈成说话，也没叫他来帮忙穿戴。
沈成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好几次都想过去帮忙。可转念间，想起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便却步了。
等穿戴妥当，顾琅身上的气质变得冷肃起来，眉眼间都是慑人的威严。俨然一个高不可攀的权候贵戚。
沈成盯着绯红官袍之上、那张年轻又冷厉的面孔怔愣，却见顾琅倏地一展眉眼，在斜照而入的和煦日光中，与他淡然一笑。
一时间沈成竟望之若痴，连带胸膛中那颗心，都不自觉的顿了一顿。蓦地想起辛弃疾那句“有人一笑坐生春”来。
既而顾琅转身，撩袍出门而去。
沈成走至窗边，向已至中庭的顾琅张望。日光洒在他一身绯红的官袍上，浅淡的红光便往外蔓延寸许。沈成将目光上移，发觉顾琅那张英气的脸上，像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多年过去了，彼时梅园里的俊朗少年，如今越发耀目。
沈成回过神来，心事重重。
用饭时，他问了顾俊呈今日何日，才猛然想起，每月初五，他要去宫里钟鼓衙门一趟教坊司的吩咐在每月初五下给他。今日正巧是初五。
于是沈成草草吃完，也稍做收拾，入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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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宦官李隽尘很热络的将他迎入堂中，对他一阵的美言美语。沈成心知肚明填词完成，发到沈成手里的银子，定然被这阉人贪去了不少，无奈他身处低位，只能任人宰割。
今日领了银钱后，李隽尘唤来两个小宦官，把沈成填词用的小册子递给他说：“还是‘菩萨蛮’，照旧的四十四字。你就照从前那个范儿写吧。兰娘娘上次欢喜极了！一个劲儿夸呢！”
沈成接过册子，迟缓的点点头：“这次的贵人有什么忌讳没有？”
李隽尘眯起双眼，蹙着眉头想。过了一会儿，猛的舒展开，对沈成提醒道：“哦！别写跟腊月有关的事儿就成！去年腊月里，八皇子薨了。”
“好。”沈成点头答应。
李隽尘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把小眼睛一眯，神神秘秘地说：“你要有空，可以再琢磨一曲‘摸鱼儿’，一百一十六字，不过这个不急。”又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放到两人面前捏把两下：“是宫外一个有钱的主儿，暗地里跟咱家要的。要落他的款。”
“好。”
沈成一一应下。李隽尘想留他吃糕点，沈成不欲多留，推说有事儿，先走了。
走至太液池边，沈成放缓了脚步。只见碧空如洗，池水青翠，菱叶随暗流飘摇，又掠起两只白鸬鹚。四下寂寂，偶有宫人路过。
他不禁驻足，脑中想着，不如从这里面挖出几个字来，写到词里。
便立在那里，看着春景凝神思考。
正聚精会神中，猝不及防的，视线偏角里出现一抹绯红。
沈成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顾琅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他身旁，像是怕惊扰他，还往后错开了半步的位置。应该是风把他的衣摆吹起了，沈成才瞧见那一抹红。
“候……老爷。”沈成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明明顾琅什么都没做，但他却不可自制的一阵心悸，转而慌张的四处扫看。见附近无人，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巧。老爷的事情这么早就了了？”语气中还是有些奇妙的客气。
顾琅没有回答，就那么盯着他手中的册子，暧昧地笑了。
意识到他在笑什么时，沈成急忙把册子掩到身体另一侧去。文人对艳词多少有些鄙夷，虽然也有大家所作的艳词广为传颂，但始终是旁门偏道。多是描写闺人情绪、情情爱爱的句子，颇缠绵悱恻。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实在是不想给顾琅看见。
“我想看看。”顾琅很平静地说道。
沈成立即拒绝：“不行，这个你不能看！”说话同时，连连摇头避身，转眼间没了表面的恭顺，仿佛又是从前那个野猫一样的沈成。
“我就看一眼，”顾琅反而更加好奇了。“就一眼！”
沈成犹豫了一下，没有方才那样坚持了。
顾琅抓住这个犹豫的空隙，追问道：“成吗？”
于是沈成缓缓把手伸出来，难为情的翻开，挑了一篇侧重写景的。他不给顾琅拿走，就那么用手托着，送到顾琅面前：“就一眼！只能看这个，别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