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枝_作者:戏文(34)

2021-03-28 戏文 he

  沈成不让他说,又挥拳打他。都是一屋子十几岁的男孩子,顽皮得要上房揭瓦,等先生来的时候,已经一厅堂纸飞墨撒,桌椅颠倒。

  沈成愤愤地回馆子里,却发现馆子里的人也在议论这件事。

  “师哥……”沈成抿了抿嘴巴,他还是想听李小园亲口说。

  李小园浑然不知,抬手帮他理了理鬓发:“老二,师哥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已经来这儿了。”他虽不知道沈成因为什么才狼狈成这样,但他垂着眸,尽可能柔声地,试图安慰着这个沦落风尘小公子。“你不想认命,但你也得认命,是不是?”

  李小园蹲在那里,于是沈成不经意间,看到了李小园交领襟子下隐约有些或红或紫的痕迹。

  他当即什么也不想问了。懵懵懂懂的,他知道了,季岑说的是真的。

  李小园见他拧巴着,依旧一脸关切地问:“同学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沈成不说话,视线就没离开李小园的衣领。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回馆子里了,于是李小园又像以前那样,起身去脸盆处,摆了摆帕子,回来给他擦脸。

  “你上次说,他们嘲笑你没有一支好笔,是不是?”

  擦好,又去沈成柜子里找出一件袍子:“换上,师哥带你出去!”

  李小园带着他出了小巷,到了满撒阳光的喧嚷大街。停在离书斋不远处,李小园拿出碎银子给他:

  “师哥不懂,你去吧,买好得来。”

  沈成抬头问:“师哥,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进去?”

  李小园没有回答,就笑着轻轻摇头。

  沈成年龄还小,他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畅快,循着墨味儿,一溜烟就进了书斋里。

  银子不多,他起先就要了根徽墨条,掌柜笑吟吟的,抽了一根崭新的出来递给他。沈成从前根本不缺这些东西,可现在他稀罕的不行,眉眼满溢着欣喜。银子还有剩,他又要了一支湖州小毫,一方砚台。

  兴冲冲从书斋里面出来的时候,李小园正在青团铺子边等他,风一起,全是甜腻的糕饼香气。

  他这才突然发觉,今日李小园穿了一件浅色长衫,少有的,头上挽着文人髻,没施半点妆,却有别样的仙姿雅韵。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样清秀的李小园。

  严举人他也见过,可是严举人总是眯着眼,看着很不正派的样子。

  “师哥,严举人配不上你!”沈成口无遮拦地来了这么一句。

  李小园并未生气:“他要上泽京赶考,但是盘缠不够了。我把许多首饰给了他,他答应考中回来接我,去泽京一起住大院子。”眼中满是憧憬。低头对沈成淡淡地笑:“到时候把老二也带上,让老二继续读书,去做个教书先生!”

  那时沈成还不懂人心,他立马笑着说:“真好!以后师哥就有家了!”

  严举人真的中了三甲,却没有回来。

  几年以后,姓严的腰间琳琅,头戴纱冠,与两个同僚去了寒馆,看着台上的李小园唱曲子。

  沈成脾气烈,他撸起袖子,眉眼恨不得竖起,一把将伙计端着的茶盏抢了。

  他故意去奉茶,阴阳怪气朝姓严地说:“严老爷,不去看看金陵的故人?”

  一道来的那两个同僚显然被激起了兴趣,都对姓严的投以探寻的目光。

  这时的严大人正色道:“小倌人,你认错人了。”

  沈成气得翻脸,眼看就要闹起来,李小园见了,赶紧出来拉住他,装作是头一回见到姓严的,淡然赔笑道:“这里面都是戏子,哪能有官老爷的故人。小瑶枝不懂事,扰了老爷雅兴。望老爷不要计较。”

  严大人那时的神情,沈成已经不太记得了。就记得那日严大人走后,李小园在房里一盏孤灯,寂然独坐。

  沈成拎了一壶酒去看他,调侃道:“长夜何渡,不如把酒言欢。”

  李小园一打眼看他,笑了笑:“师哥这辈子没机会读书了。也就和两个读书人有交集,严却之是一个,你是一个。”

  沈成醉中端坐,神色严肃:“我和那个严畜生不一样,我一定多填几首词,让师哥住上泽京的大院子!”

  李小园笑的频频拍案:“就你?先保住你自己这条小命吧!”

  沈成醉意陶陶,脚步虚浮地站起来,去自己房里取了一个匣子,一推门,“邦”一声搁到桌上:“师哥对我好我都知道!师哥你瞧,我都不舍得用!这个现在抵给师哥,我必须让师哥住上大院子!”又闷了一口酒:“咱们至少要住两进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