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山里没有牲畜,这些白狼还能活吗?
“府中养着甚么活物?”
陈靖回头。
几名家臣推了个人出来,家臣陆云溪拱手作揖:“回少爷的话,府中还养着碧嘴鹦哥二十余只,汗血宝马八十三匹,夫人院中还有几只白色狸奴”
“都不能吃,”陈靖撇嘴:“没问这个,我问养了多少家畜。”
“鸡鸭鱼鹅应有尽有,”陆云溪丈二摸不着头脑,“少爷可是有甚么想要吃的,膳房即刻为少爷准备。”
“云溪过来,”陈靖探长手臂,揽住陆云溪脖颈,将人拉到身边,“从明日起,不对,从今晚起,你带人拎着这些鸡鸭鹅鱼,通通放进山里,能放多少便放多少,别被我兄嫂知道,知不知道?”
陆云溪愣了:“少爷这是何意,这天寒地冻,山中尽是豺狼猛兽,若是放些家畜进去,岂不是白白供养他们?”
陈靖心道这哪是供养豺狼野兽,明明是供养菩萨,但心里想的毕竟不好明说:“我此次死里逃生,幸得有菩萨相助,夜里菩萨给我托梦,说腹中饥饿没有食物供养,夜夜睡不好觉,我思来想去,此事需得有我最信任的人去办,还不能大张旗鼓,以免辜负菩萨心意。云溪,此事你若不帮我,便是叫我在菩萨面前丢尽颜面,若是菩萨怪罪下来,与你可脱不了关系。”
陆云溪大惊失色,连连作揖:“云溪不敢,今夜便按少爷的意思,将家畜投进山里。”
他心里丈二摸不着头脑,若要供养菩萨,也是供养瓜果蔬菜,哪有供养家畜的道理?
陈靖满意点头,拍怕陆云溪肩膀,示意人着手准备,他自己遣散众人,拄着拐杖绕过湖面,走入听湖小筑。
嫂嫂周淑宁喜闻花香,院中载满果树,今日院中有缕缕药味,囫囵扑进鼻端,陈靖轻嗅几口,心中升起焦躁,他踉跄进去,几名在院中忙乱的婢女见他过来,忙上前弓身作揖:“少爷来了,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请容我先行禀告夫人。”
陈靖无法,只得咬紧牙关立着,拿拐杖拄在地上,踮脚往里头看,不多时婢女出来,掀起半面门帘:“夫人见不得风,你们几个,还不扶少爷进来。”
陈靖不用人扶,丢了拐杖便往里闯,卧房的门半遮半掩,窗户紧紧关着,里面烧着几只炭盆,塌边摆着两碗黑乎乎的汤药,婢女们来回奔忙,在周淑宁背后支起背枕,帮她靠在上头。
周淑宁脸色不好,唇色浅淡,掌心覆在被上,轻轻摩挲两下:“还不给少爷看座。”
婢女忙搬来椅子,在上面铺上厚厚软垫,陈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红到脖颈,讪讪道:“嫂嫂”
周淑宁掩唇笑了:“既不愿坐,便离我近些,你这两日都在昏睡,伤口怎么样了?”
“都收口了,”陈靖忙不迭道,“嫂嫂怎么样了,身上可好些了?”
自从父母亡故,哥哥事务缠身无暇他顾,陈靖的起居饮食几乎都由嫂嫂照顾,他与嫂嫂素来亲厚,几乎将她当做半个母亲。
嫂嫂身体不好,行走弱柳扶风,陈靖总怕她伤了病了,此时看她卧在榻上,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帮她熬药。
“阿靖过来,”周淑宁道,“阿靖看看,嫂嫂可有甚么不同?”
陈靖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差别:“嫂嫂瘦了。”
婢女们掩唇笑了,不敢笑出声音。
陈靖又闹了个大红脸:“嫂嫂换胭脂了?”
周淑宁摩挲小腹,温声叹道:“阿靖要做小叔叔了。”
陈靖眨巴眼睛,呆呆愣在原处,竭力在脑中牵扯关系,扯得一团乱麻:“嫂嫂、多、多久了?”
“郎中把过脉说有七十多日,还要小心养着,不能劳心伤神,”周淑宁打量陈靖神色,嘴唇渐渐抿住,“阿靖不高兴么?”
陈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我想单独和嫂嫂说几句话。”
房中婢女们心领神会,纷纷垂头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待到外头没有声音,陈靖靠近嫂嫂,在她塌边跪着:“嫂嫂,你之前身子还没养好,郎中说三年内不能再有孕了。”
周淑宁神色僵住,半晌才道:“阿靖说的是什么话,陈家现在只有你们俩个,若我不能开枝散叶,怎慰陈家在天之灵。”
“嫂嫂何出此言,”陈靖正色道,“书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有花开花谢,生老病死,百年后陈家也是一捧黄土,何至于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平白伤了嫂嫂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