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叶蓉喊话二十两买下她,大汉登时心动,忍不住抬眼看她,又问了一遍,“夫人这话当真?”
叶蓉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他,黑脸大汉伸手捞过,打开系口的红绳,瞅了一眼里面的银钱,顿时眼里乐开了花,连带着那个荷包都收到袖子里,“这是春香的贱奴籍,夫人收好。”
叶蓉伸手去拿那张薄薄的契纸,垂眸看了一眼,折两叠收好,“既然你把春香卖给我,现在她就是我的人,请你日后别再来找她。”
黑脸大汉腆笑,“这是自然。”
春香跟着叶蓉回了别院,沐浴换衣,收拾妥当后,她双眼含泪跪在地上,“多谢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日后愿给夫人当牛做马。”
叶蓉拉她起来,“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皱眉又问,“当初我求顾华庭放了你,你又怎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春香一提到这就忍不住哽咽,眼泪簌簌流下,“姑娘,六公子从未放过我。那时您一心都放在六公子身上,您本是不喜六公子的,奴婢觉得怪异就多问了几句,谁知…谁知竟不知怎的,您突然就晕了过去。六公子一气之下把奴婢降到贱奴籍,不久后又被送到黑市卖,几经颠簸,到了邢州,被那黑脸汉子买下,她日日占着奴婢的身子,来不给奴婢吃饭,动辄打骂不止。姑娘,奴婢心里苦啊!”
她手上青紫痕迹遍布,有些消去,又有新的出现,还有的伤口结痂,整个人没有一处好地方。
叶蓉让她回去好好歇着,在顾府就春香和曦蕊这两个丫鬟和她亲,她不会弃之不顾。可此时蹊跷,她久不出门,怎会这么巧,这一出去就遇到出逃的春香。顾华庭为人虽颇为狠戾,但他也不会放着这么点小事骗她,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
可曦蕊不在,顾华庭身死,她现在无处去问,只能先照顾春香,除了她的贱奴籍,再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消散这些心思,现今最为让叶蓉烦心的还是手头的银钱,她所有积蓄都给了黑脸汉子,囊中羞涩,总不能真的去用柳熹给她的银钱。
春香只歇了一晚,翌日一早,打了水就在廊下等着侍候叶蓉。
柳嬷嬷同样端着净盆,睨她一眼 ,没好气道“夫人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吧。”
柳嬷嬷是柳府家仆,自然向着家中公子,闭眼都猜得到二公子对屋中的夫人有心仪已久,这不知打哪来的奴婢一看就形迹可疑,偏夫人二话不说就要留下她,柳嬷嬷一个下人不好阻拦,只能依着夫人,等二公子来处置。
春香并不在乎柳嬷嬷的冷言冷语,“奴婢伺候姑娘多年,姑娘的喜好没人比奴婢清楚,嬷嬷您年迈,还是您回去歇着吧。”
两人互看不顺眼,各自偏头。
叶蓉推门出来,看着门前互不搭理的两人,“嬷嬷您进来。”
柳嬷嬷满是皱纹的脸当即作笑,“是,夫人。”
叶蓉转头对春香,“你先养着身子,等好了也不必再伺候我,拿了你的卖身契,我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春香闷闷不乐地垂头应声,“是,姑娘。”
叶蓉闭眼泡在木桶里,热气氤氲,熏染得她雪白的面皮儿上都染了一层淡淡的粉,娇艳如花,那团雪脯隐约在水间,令人垂涎。
“嬷嬷,柳公子说过什么时候来吗?”
柳嬷嬷给她梳发,想了一下,道“夫人若是想见公子,奴婢便派人传信过去。要是您亲笔,公子怕是更开怀,纵使外面有什么大事都顾不得,要赶回来见您呢!”
“嬷嬷浑说了。”叶蓉垂下眼,皱眉打断她接下的话,“我不过是一个寡妇,若不是误打误撞救了他,怎会劳得柳公子?”
“我与他清清白白,又过不久就离开邢州,从未想过其他的事,嬷嬷还是不要再说那些混话的好。”说到最后,已是隐隐不悦。
这位夫人自打被二公子带到别院,一向是温温柔柔的和顺模样,柳嬷嬷还没见她动过怒气,想不到也是个倔脾气的,想到二公子的事,柳嬷嬷神色稍黯,没再言语。
顾华庭得知春香的事,是在翌日后午。昨夜他发病,把书房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眉心突突地跳,他咬紧牙关,挥剑看向自己的右臂,看着那狰狞长疤上血流不止,才缓解少许的疼痛。
两个时辰后,鲜红的血淌了一地,屋中寂静,只有郎君粗重的喘息,犹如鬼魅。
但现在,再疼都要忍着,那个令她厌恶顾华庭死了,他现在是柳熹,或许还能博得她几分的心悦,哪怕半点,如晨间花露那么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