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怀着无尽悲凉,虽未得到准允,还是擅自起身,攥着束缚着他双手的绳索,站到渊帝身前,用他溢满伤感的双眸直视着面前君临天下,却又有着太多身不由己的男人。
而后,缓缓跪在那人脚下。
“皇上,他与您,是一样的。若他是您的亲兄弟,那么在他受苦受难时,您就该有血脉相连感同身受的痛楚,若他与您毫无干系,只是凭着一腔赤忱与忠心为您与朝廷效力,您更不该亲手折去自己的羽翼,放任他淹没在惊涛骇浪中,凋零此生。”
“你……”
“世上的确无人生来该活,却也无人生来该死。他臣服皇权之下多年,从未生过逆反之心,就求皇上看在黎氏一族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儿上,放过他吧。经此一遭,他还有几年能活呢……”
“啪”的清脆一声,勾在渊帝指间的念珠应声而断,珠玉洒落满地。
“你、你说什么?黎婴他……怎么可能!朕只是让定安侯将他带离京城,劝他辞官而已,他怎会有性命之危!!”
听了这话,君子游心底也是一惊,想到此前察觉到的种种异样,终于发现危险的逼近。
如果想置黎婴于死地的人不是皇上,那……
“不好,皇上!求您下旨救救相爷!”
与此同时,从内宫出来的车辇已经到了缙王府的门前,在太监的伺候下,从车内走出一人,负着两手站在阶前,仰头看了看匾额上的大字,待手下叩开门后,便一言不发闯进了王府。
柳管家见这阵势,便知来者不善,认出此人正是桓一公公,便让沈祠去通报了萧北城,自己则是留了下来,与人周旋。
“公公,您可是稀客,今日不知是为何事到了王府,难道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本监为何而来,难道还需一一向你通报?”
语气不善,绝非是来与人交好。
柳管家却是半点儿也未惊慌,笑道:“怎会呢?只是客随主便,您身份尊贵不假,却也没有硬闯缙王府的道理,这传出去了会让人觉着我家王爷与公公您关系不合,总归不大好听。所以为了王爷的清誉,也是为了公公您,等王爷亲自来迎客了,就是兴师问罪也无妨啊。”
桓一公公还想夸他巧舌如簧,就见萧北城已经赶到,瞧他腰间佩剑的模样,不是才刚回府,就是对他早有防备。
如此情形,他更相信是后者。
“看来王爷已经猜到奴才来此的用意的。”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太监低头迎上,双手捧着的托盘正中置着只酒觞,琼浆映着圆月,倒是幅好景。
萧北城见了,只是满怀不屑的轻瞥一眼,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公公你的?”
“王爷说笑了,奴才只是个奴才,人命关天的大事,怎敢自作主张?”
“看来主使不是皇上,也不是你了。手伸的太长,就不怕骨断筋折吗?”
“王爷说笑了,这鸩酒虽不是给您的,但您要是多管闲事的话……”
指不定这盏酒有一半,都要入你的口。
第69章 赐死
在此之前,萧北城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桓一公公针锋相对。
虽说他们身处不同的势力,本就算不上心和,但至少都是在为大渊谋事,彼此都会留些颜面跟余地。今日却是不同以往,新账旧账攒着一并清算,这积怨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轻易调解的。
对方的动机非常明显,就是要除掉黎婴,甚至不惜演一出赐死的闹剧,在他缙王头上作威作福。
既然如此,也不必有所退让,否则漠视了黎婴的死,他日枯骨朽入泥土,无人问津的就将会是他自己。
沈祠察觉到萧北城脸色不悦,抬手拦住已经有一条腿跨上前来的端酒太监,顺势以足尖顶住后者的膝盖,令他保持迈步的姿态,进退两难。
桓一公公自是不能坐视自己的人被阻,对方明显是扬起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已有二十余年没受过这等折辱,不肯轻易放过缙王这个小崽子。于是他也出手,按住了沈祠握住佩剑剑柄的手,力道大的让后者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萧北城也不甘示弱,烟杆在手中调转方向,直抵着桓一公公的手腕内侧作为威胁,唇角挂笑,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笑意,声音清冷的令人胆寒。
“公公真要与我缙王府为敌?”
“看来先前朝堂上离心的闹剧,果然都是你们演的猴戏。可你弄巧成拙,害得黎婴损去半条性命,他真的不会记恨你吗?比起让他留着最后一丝清白与颜面去死,你更想延续他的苦痛,等到日后他积聚实力,待你力薄时一击复仇,让你的结局比他更加凄惨吗?本监若是你,就不会给人喘息的余地。做不到心狠手辣,就别怪世道待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