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姑娘那一万两到手,就花在这里,陆某分文不取。”
蔺长星在南州时便听过他说,要聚银子去救穷苦人的命,南州与这里千里迢迢,想来不会是这个村子。
“这样的村子不止一个?”
“是啊,这些年我在各地建了十余个。君王再圣明,也是高居庙堂,不知人间疾苦。官府哪怕尽心尽力也管不了每个人的事情,我想管。”陆千载脸上的笑意不曾变,说“我想管”时,眼睛里闪着光。
那光与他见到值钱的东西时一模一样,蔺长星想,或许是同一道光。
陆千载手里还捧着热茶,将他们往一处精致典雅的院落带,“但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成,哪怕身为国师,俸禄千石也填不了天下。所以我祈愿盛世明君,更愿好心人能助我一臂之力,比如你们二位。”
谢辰走近,看清那小院门匾上,书着端正的“学堂”二字。
她道破:“你中意的是太子。”
陆千载并不否认,“说句大不敬之语,太子登基,会比今上更利朝局。当然,也利百姓。”
蔺长星问:“何出此言?”
陆千载跨进书堂,已过了书声琅琅的时辰,里面很是安静。他略有深意地看向他们,“鄙人愚见,将来你们自有领悟。”
淳康帝是个仁德平和的君王,四海有目共睹。太子承其道,又多了果毅与决断,是陆千载想要的明君。谢辰与蔺长星都认为,太子再好,不能否认今上的功劳。
谢辰问:“陛下在秋猎途中发病,你没有麻烦吗?”
陆千载站在院子里,“吉日吉时是我挑的,可龙体抱恙是御医们的事情。”
“从太子殿下没罚你就可看出,”谢辰说完前半句,蔺长星就接了后半句:“他从未信任过命格司。”
因为不信,才不怪罪。
陆千载索性与他们交了底,“师父临走前算的最后一卦,就是命格司不久矣。他推举我回京,是为了保住命格司上下的性命,就算不能继续为朝廷效命,也不至被秋后算账。”
这交底亦有托付的意味,是说给蔺长星与谢辰听的,因为这两人恨极了命格司和他师父。
蔺长星并不接茬,只是笑了笑打趣:“难道不是你灵力最高吗?”
陆千载闻言扬眉:“不假,是比师兄弟们略高一筹。”
谢辰也抛开方才的话题,“记得初次见到国师,是在久雨初晴后,您仪态万千啊。”
陆千载在窗外看了会,终于推门带他们进去,不忘回头道:“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凡人瞻仰仙姿,我在路上走走停停,刻意找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进宴京。”
谢辰:“……”
喊声救命行不行?
她看了眼蔺长星,所以,所有的初见全含着心机?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戴了面具的必然。
这堂课是习字课,学生们比对着夫子写的字练习。书屋朴素而舒适,方才一路走来,这学堂应该是这村子里最好的屋舍了。
有的孩子年纪小,听到动静就回头看,蔺长星朝他们笑笑,“他们都姓陆吗?”
“不,有名字的便用原名,无父无母的才由我取名,自然姓陆了。”陆千载笑了下:“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陆徽从哪来的?”
“我从岭南捡到的,陆徽打小可机灵呢,现在书读多了反而沉闷。”
蔺长星乐意跟小孩子们说话,上前问了每个人的名字,在他们的习字纸上将他们每人的名字写下来。
“先要把名字写漂亮。”
“陆南、陆雨、杨嘉义、陆韬、高灵儿……”他在桌案旁半弯着腰,用他们的小毛笔沾上墨,规整地一一演示给他们看。
孩子们纷纷震惊,继而露出崇拜的目光:这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居然将字写得如游龙一般,比夫子写的还好!
他挪了挪去,在每张桌案上留下印记,陆千载跟过去夸道:“自小没少下功夫。”
蔺长星也不谦虚,既说给他听,也说给孩子们听:“这练字就得小时候,长大了心思沉,浮躁就写不好了。”
蔺长星教孩子们写名字时,谢辰站在墙角凝视他,看他温润地对孩子们笑,专注认真地在纸上落下一笔一捺。
走神时,衣角忽被拉了拉,她不解地低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瘦弱小姑娘端来板凳,怯生生地仰头说:“大姐姐,你坐。”
她看谢辰一直站着,怕她累。
谢辰微笑着坐下,拉住她的手说谢谢,小姑娘小声问:“你们也是陆先生帮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