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_作者:沉九襄(57)

2021-04-30 沉九襄

  这晚上的雪下得很大,纷飞飘扬地像是春日的柳絮,被风刮进走廊中,落满了他一身。

  锦珠锦瑞谁都不敢上前,两个人扒着墙角偷偷地看,锦瑞疑惑得很,小声问:“相爷为什么不进屋啊,他不冷吗?”

  锦珠道:“可能姨娘还在置气吧,你也知道,男人都好面子……”

  锦瑞脸一皱,“那相爷席地坐在檐下的模样,都被我们看到了,这就很有面子吗?”

  锦珠:“……那肯定你看到你也不敢说出去啊,笨!”

  锦瑞哦一声,又问:“那你觉得相爷要坐到什么时候才会走啊?这都好晚了,如果相爷不走,我们是不是也不能睡?”

  锦珠闻言又看了眼檐下的相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了,显然不是为赏风花雪月,也就肯定不会召人上前伺候。

  遂说:“那倒不必,咱们到点儿睡咱们的,相爷约莫要坐在明天早上的。”

  “你怎么知道?”锦瑞狐疑。

  锦珠屈指敲人脑门儿,“你听说过什么叫苦肉计吗?相爷今儿晚上吃点苦头,在姨娘房外坐一晚上,等姨娘明儿早上一看,说不定心一软,咱们就能回去了!”

  她只是想着若自己和来福吵架,来福使出这一招,那她肯定会招架不住,原谅他的。

  可两个丫头猜错了。

  翌日清晨,锦珠起身打水去主屋伺候温窈洗漱时,檐下已没有相爷的身影。

  她后来好奇,去问了守门的小厮,才道是相爷静静孤坐大半晚,临至清晨寅初,便启程单骑快马返回盛京上朝去了。

  嗐!原道是真的静坐,并不是苦肉计啊……

  明澄院那边儿卯时过四刻时有了动静。

  盈袖教人守着看了大半晚,这厢得了准信儿,才揣着手进屋回禀。

  寝间里的灯烛垂泪,不眠不休地燃了一整晚,床榻上的齐云舒同样辗转难眠,见她进来,手肘撑在软枕上起来些,眸中止不住忧心忡忡。

  “怎么样?”

  盈袖忙宽慰道:“夫人安心,那边儿来信儿了,说温氏没回来。”

  齐云舒听罢轻舒一口气,可心中一股酸,回过神儿便又压不住地蹭蹭往外头冒。

  这都去了第几回了,约莫八九回了吧?

  打那会儿伤还没好全时便去过,到如今仍旧回回空手而归,却又回回还要去,每次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教他对温氏死心……

  “眼下可是又在醉酒?”齐云舒问。

  盈袖摇头,“待会儿就要上朝,爷有分寸,这会子正在屋里收拾穿戴呢,夫人要过去瞧瞧吗?”

  齐云舒身子动了动,可到底还是作罢,她现在过去做什么呢?

  把心里的不悦摆在脸上给他看,那是自讨没趣,可要是当做什么都没有,高高兴兴地,她做不到不说,他恐怕也更觉得刺眼。

  直临到年节过后的一日傍晚,贺兰毓不知在哪里赴宴回来,原就喝了酒,回到明澄院又照例教来福送酒进去后,兀自关上了门。

  齐云舒坐在软榻上放心不下,又踌躇不前。

  盈袖遂劝她,“夫人别等了,就这么等是等不来爷的,您得教爷看着您的好才行啊。”

  “可是……”

  “您别可是了,快去吧!”

  她就缺个人推那一把,心里一根筋捋直了,便起身从盈袖手中接过灯笼,披着狐裘往明澄院去了。

  踏着残雪一路到门前,并无人敢拦。

  齐云舒不敢贸然推门,先站在门前轻敲了一下,“夫……”

  谁料话音闷在喉咙中都未及说完,里头顿时教人扔过来个酒坛,哐当一声砸在门上摔了个粉碎。

  “滚!”

  她吓得浑身一颤,站在门前僵住许久,眼眶憋得通红,终于咬着唇要转身离开之际,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回荡个声音——

  一定得进去,受不得这些委屈,他的心就永远都会在温氏那儿!

  一念及此,齐云舒沉了沉心,握紧手中的灯笼杆,径直推门而入。

  她豁出去了,只想着:若他当真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了她,那日后至少也算能得几分他愧疚与怜惜。

  幸而此回进去没有酒坛再扔过来。

  屋里没有烛火,昏暗得厉害,齐云舒小心绕过地上的碎片往里走,一直到里间书房桌案边,摇曳的灯笼光照出个萧然席地的人影。

  贺兰毓就那么靠着桌案,浑身酒气,一旁摆满了空置的酒坛。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