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_作者:沉九襄(80)

2021-04-30 沉九襄

  贺兰毓没多做停留,随即又问了船上其他的婢女侍卫,温渺渺是不是去别的官船上会友了?

  但回答都是没有,她自逛街回来后,便在房中一直待着没露过面。

  他心头陡然像是堵上了一块儿石头,教人觉得透不过气似得。

  “来人,”贺兰毓唤过一旁的侍卫,声音竟还强自镇定,“派人再仔细在船上、码头四处找一遍,看到她了……看到她了便教她早些回来,外头天都暗了。”

  天暗了,外头多危险,温渺渺怕是跑到哪里玩儿去了吧?

  她小时候就这样,会故意藏起来躲在暗处看他着急,自己偷着乐。

  口令吩咐下去,贺兰毓又怕只教那些侍卫找,她使坏不肯露面,便还是亲自将三层宝船上下全跑了一回。

  每一处柜子、箱笼,每一道门后……他甚至慌乱盲目地连齐云舒的寝间都没漏掉。

  可温渺渺到底去了哪儿?

  他怎么都找不到她,她仿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不像从前那样,看他真的着急了,或者没耐心要走时,便主动跳出来跟他撒娇认错。

  后来他在床上的枕头底下找到一封信,温渺渺的亲笔信,他一看字迹就知道。

  看到信时,贺兰毓想不通,不明白,不愿意相信,可也最终不得不承认

  ——温渺渺是真的又一次逃离了他,毫无征兆地又一次抛弃了他。

  夜幕降临,四散城中寻人的大批侍卫已派出去了。

  他静坐在船舱中,四周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只有少许昏沉的月色从水雾蒸腾的水面照上来。

  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锦珠锦瑞从舱中找出来的避胎丸、各州道府舆图、船只构造图纸和那封信。

  温渺渺依然是蓄谋已久,她决绝的离开,又以更冷静决绝的言语给两个人所有的过去画上了句点。

  她在信中久违地唤了他三哥,试图说服他放弃搜查,说宁愿当做三哥予她成全,予她自由,给彼此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也不想两个人恩怨相对,下半生都活在纠缠不休的怨怼中。

  所以温渺渺先前笑靥如花说愿意给他生孩子,要给他亲手做一辈子的饭,到头来却全都是虚情假意。

  她用甜的砒霜给他编织了一场虚幻的美梦,等他麻痹沉醉时再狠狠在他心上剜了一刀,留下个血淋淋的伤疤,然后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狠心的女人啊!

  她长大了越来越会骗人,准确来说是越来越会骗他,一个笑、一个吻、一碗亲手做的面……就教他信了她说的谎话。

  贺兰毓闭上眼,任凭自己深陷进宽大的椅背里,在黑暗中沉沉叹息,脑海中满都是温渺渺的音容笑貌。

  他在她面前其实一直像个傻子,从小就是。

  最小的时候,温渺渺想吃糖,吃多了长蛀牙,被郑高节训斥,被温老太太训斥,对他使的招数是耍赖皮,恨不得满地打滚儿要他庇护要他纵容。

  大一点儿了,她不喜欢背女则女训,不肯写功课,不愿意学女红,对他的招数换成甜言蜜语,只要满足了她偷懒的愿望,她就凑上来甜甜地喊他三哥,说他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再大一点儿,她变得好喜欢粘着他,总要他背,还都不准他看旁的人一眼,若是哪里不如意了,她的武器就变成了眼泪,泪水涟涟地望着他也不说话,阵势摆出来,便光等着他心软,千方百计地凑上去哄她就行了。

  如今呢……她自己就是俘获他的利器。

  瞧,温渺渺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拿捏他,从小到大不外如是,他可真没用,永远都会被她拿捏住!

  夜里亥时末,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

  贺兰毓即刻召人进来,原以为是找到温渺渺了,但外间侍卫来报,只说在大船底舱的通风口发现了人为留下的痕迹。

  真是狡兔三窟,他在那处通风口站了许久,望着外头江面上氤氲的水雾,只觉头疼欲裂,胸口闷痛不止。

  温渺渺……他得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相府妾室出逃,传出去可是个不小的丑闻,船上众人三缄其口,但皇帝依然在当晚侍卫大幅调动时便得到了消息。

  那女人竟背着明处暗处的眼线硬是自己跑了,本事倒不小。

  眼下江上大雨船只尽都不准扬帆,她想离开甘州便只能走陆路,这厢刘全即刻命人前往四处城门,以宫女偷盗玉令为名,欲暗中捉拿温窈。

  但不成想密令递下去,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有当地官员战战兢兢回禀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