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锦宫春浓)_作者:鹊上心头(202)

2021-05-03 鹊上心头

  姚珍珠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殿下,这些是不是太无趣了?”

  李宿叹了口气:“你说,我在听。”

  姚珍珠心里略微一松,她道:“当时进不去县城,好多人都很绝望,外面太冷了,不停有人晕倒,最后大部分人都不想再熬下去,准备去枣丘县碰碰运气。”

  “我跟着爹娘一起往前走,感觉走了好久,走得脚趾都要冻掉了,还是没有到。”

  即便他们到了枣丘县,也没能入城。


  但枣丘县的县令还算清明,特地让人在城门口施粥,又叫送了些破旧的袄子出来,也算是让流民得以喘息。

  姚珍珠垂下眼眸,略过中间那些颠沛流离,略过一路艰难喘息,直接来到洪恩二十三年春日。

  “我们在野地里搭了草棚,艰难开始开垦荒地,然而谁都没想到,那一年春日大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所有青州百姓都沦为了流民。”

  最惨的,自然是他们这样一早就遭了雪灾的灾民。

  本来以为日子可以艰难熬过去,结果苍天再度给了他们无情的一击,肥沃的田地都干旱无果,更何况本就贫瘠的荒地。

  普通百姓没有收成,家里余粮渐渐见底,朝廷迟迟没有支援,救济粮两月未到。

  洪恩二十三年六月,已经开始啃食树皮的百姓苦苦煎熬,最终没有等到朝廷的救济粮,他们等来的是铁甲长剑的无情士兵。

  青州被封,无人可逃,无人可出。

  最终,青州大乱。

  ————

  原本青州便已动乱,这一封州,青州城内顿时沦为人间地狱。

  姚珍珠家中只父母两个大人,下面领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小的才八岁,根本无力对应这样的灾难。

  好在她父母都不是软弱人,就这么熬了一个月,也没叫孩子饿死。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

  “我记得那一日突然下了暴雨,我们暂居的窝棚根本不能避雨,只得缩在角落里等雨过去,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闹了起来,有人开始发疯,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到处伤人。”

  在当时的情景之下,但凡软弱些的人都会被逼疯。

  “当时我被娘亲和哥哥护在后面,看不清外面的乱局,只知道爹爹被那疯子刺了一刀,伤到了要害。”

  姚珍珠声音很轻,却压抑着苦涩的痛。

  “那样的时候,没有大夫没有药,”姚珍珠脚步略顿住,随即又往前走,“雨停之后,我们一起埋葬了爹爹。”

  中间所有的煎熬和苦楚,她都没说,李宿知道,这是她心底里的心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那一字字,一声声,都能让人心中刺痛,眼底发热。

  姚珍珠深吸口气,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此刻,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湖边。

  微风吹拂,湖水荡漾,鱼儿欢畅。

  这大好天光,朗朗乾坤,却无法弥补每个人心底里的伤。

  就在李宿以为姚珍珠要说不下去的时候,她却再度开口了。

  “爹爹走之后,日子就越发艰难了,我娘没办法,只能让哥哥看着我和弟弟,四处寻吃的。”

  可当时的青州,几乎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我们吃光了树皮,又开始吃干草,干草比树皮还难吃,吃了晚上总是胃痛,后来,窝棚四周开始有人吃观音土。”

  李宿狠狠皱起眉头:“那不能吃。”

  谁都知道观音土不能吃,那东西吃的时候确实可以缓解饥饿,可一旦吃下去,却无论如何排不出来,最后会腹胀而死。

  那种痛苦,比饿死还要可怕。

  “但凡有别的办法,也没人会吃那个。”

  说是观音土,可观音在何处?

  凡人渡劫,地狱降世,民不聊生。

  佛说普度众生,度的又是谁呢?

  “当时弟弟饿,哭着闹着要吃,我娘还打了他一顿,”姚珍珠声音越发低沉,“大人或许还能勉强苟活,孩子吃了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我娘找东西不容易,就经常趁她出去寻食物的时候领着弟弟一起去地里挖草根吃。”

  可草根哪里能挖到?

  那一年的青州,就连地里的蚂蚱都被人吃光了,不用说草根,草籽都没留下。

  到了洪恩二十五年,青州逐渐安稳下来,庄稼地里连杂草都没有。

  “就这么熬着熬着,我们三个孩子还勉强能吃点东西,可我娘就不行了。”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娘把食物都让给我们兄妹,她自己整日饿着,饿到最后反而吃不下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