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黛心里想着这有何难,拿出比平常更痛快的吃法,囫囵吃完这顿饭便仰头等着苏长青开口。
谁知他慢条斯理地找来一方白帕子仔细替她擦干净嘴角,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才说:“我喜欢你放火烧山的气魄,还有转身就走的利落,那是我一生也走不出的藩篱。”
柳黛懵懂地摇摇头,“听不懂。”
苏长青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懂。”
大约是她叛逆、果敢、百无禁忌、杀人如麻,仿佛是循规蹈矩、慎独慎微的苏长青做梦都想成为的人。
柳黛转过脸去,放弃深究,“你这个人……好生难懂,不过喜欢我可没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你是郑云涛的徒弟,我迟早要杀了你。”
“那就是后话了,这与当下的事情没有什么干系。”苏长青淡淡回答。
她被他带进一个复杂凌乱的情感圈套,竟然也被他身上抹不开的愁绪感染,亦生出几分怅然来。
这全然不是柳黛的性格。
她忽然想到一出话头子,便转过身正对苏长青,一双漂亮的杏仁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其实真有个法子能让我多活几年,长青……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
苏长青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你说——”
柳黛探身向前,贴近了他,“我这是阴气太甚,寒极伤根,倘若……倘若能有一青壮男子有心垂帘,肯借他身子让我补一补,从此阴阳调和,倒是能多出不少年岁,就看长青你舍不舍得了?”
苏长青皱眉,眯眼,好半天才听明白,一瞬间血气上涌,白嫩的面皮染得通红,“不可!朗朗乾坤,昭昭旭日,你怎能说出这般见不得人的话!”
“那你这是不愿意咯?”
“不可!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轻言闺房之事?”他义正言辞,断然拒绝,一张脸仿佛座上佛陀,怒目金刚,绝不容她轻易亵渎。
可柳黛哪里吃他这一套,她立刻拉长了语调说:“那我就回崖山,等我当了教主,找一找教中精壮男子有何难?我看月尘舟就很不错,白白嫩嫩,懂事乖巧,很合我胃口。”
他亦被挑拨得动了怒,“不可!决不可如此!”
柳黛佯装发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苏长青心下煎熬,如有火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真是被她架在火上烤。
而始作俑者在一旁开心快乐,恨不能揉一揉他那发愁的小脑袋,呆头呆脑好生可爱。
苏长青被他气得磨牙,“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要看这我死么?”
苏长青犹豫再三正要开口作答,却听一道沙哑的声音传过来,“你这丫头好恶毒的心思,竟想借这个由头骗我侄儿的身子,好生下作!”
柳黛横眉,“你说谁下作?”
李子池呼哧呼哧喘气,不肯接她的话。
柳黛的眼睛越眯越小,最终变成一条缝,一条充满杀气的缝。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李子池道:“我看你也没那个本事杀我。”
柳黛道:“那就试试!”
苏长青环住柳黛,轻拍她后背,“你消消气,李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你还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想办法。”
“我刚吃完……”柳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把我当猪喂?我又不是岑安慈那个大块头,吃那么多……”
陡然间提起岑安慈,柳黛忽而想起岑姑娘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夜,一双铜铃那么大的眼睛,到死也不敢相信是谁取她性命。
她惶惑地看一眼苏长青,发觉他脸色不变,仿佛并未将那突然出现的“岑安慈”三个字放在心上,她这才安心,总想着这事儿还是别让苏长青晓的好,否则又少不了一通念叨,要劝她一心向善,慈悲为怀。
再看李子池,花白胡子老头儿,浑身皮肤皱巴巴,杵在跟前好生碍眼,柳黛再开口依旧没好气,“你在这屋子里做什么?难不成是迷上我这张绝代倾城的脸了?”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老夫见过的美人可多了去了,便就是你娘也比你美上三分,且你娘月如眉可没你这么大脾气,动不动要摘人脑袋。得了,老夫也不与你这黄毛丫头一般见识,老夫现就去给你熬药,加上个史所未见的毒药,毒死你。”
柳黛道:“毒?我便是万毒之王,我倒要看看世上还有什么毒药能毒得死我的!”
“哼!你且等着!”李子池气鼓鼓地去看药炉子,留下柳黛与苏长青两个,仿佛是对抗家长的苦命鸳鸯,紧紧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