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就闭上嘴。”
柳黛的声音停在雁惊风耳朵里,真如鬼魅一般阴森可怖。
他作为雁楼独子,早早演练过遇敌当如何,当下不至于惊慌失措。他神色紧张,点头应承,充分配合身后之人一举一动。
他抬眼一看,金小王爷靠在门边,与门外雁楼的人喊,“呀呀呀,动静大了些,不妨事,不妨事。”
这才晓得被人卖了,是里应外合,但现下未取他性命,便是求财罢了,雁惊风心下稍定。
苏长青这时已收起长剑,问柳黛:“下一步什么打算?”
柳黛看雁惊风一眼,“我要把他藏起来。”
雁惊风正想问他要多少银子,喉头稍稍一动变感觉扣在自己咽喉的那只手陡然锁紧,鹰爪一般要抠破他的皮肉,将那咽喉生生抓出体外。
雁惊风疼得两眼翻白,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忽而两眼一闭,人事不知。
柳黛顺势将雁惊风扔在地上,“再等半个时辰,你与雁惊风换一身衣裳,将他带出晚香浮动。”
金小王爷却道:“何必等半个时辰?雁公子酒肉伤身,一炷香时间顶了天了。”
柳黛冷着脸不理他,继续与苏长青说:“观马台地形复杂,锁着人畜物不知凡几,最好藏身,我预备将雁惊风藏在观马台。”
金小王爷又说:“是个好地方,我在观马台也有一处仓库,分十间小屋,都在地库,有马有人,最隐蔽不过。”
柳黛道:“好,就去那。”
苏长青却皱着眉说:“你信他?”
“不信。”柳黛摇头,“但我知道他难得投一回好胎,当然惜命如金,不肯轻易去死。”
金小王爷原得了肯定,心里正乐呵,被柳黛这么一说,想起肚中藏毒,性命还捏在她手上,心情立刻落回谷底。
一炷香时间,掐着点过。
金小王爷贴在门边喊,“精彩精彩,雁公子勇猛非凡,两位老友,是不是不虚此行呐……”
苏长青与雁惊风互换衣裳,柳黛扛起雁惊风,将雁惊风的脸藏在自己肩头。
雁惊风少说一百五十余斤,被她一把提起来,有如一只轻飘飘棉花枕,全然不必金小王爷伸手相帮。
金小王爷冲外头喊:“雁公子先歇着,我们哥几个上外头消遣去。”
他这一声声喊得滑稽可笑,苏长青却满脸严肃地叮嘱柳黛,“万事小心,此人不可信。”
柳黛咧嘴一笑,“你也小心,可别看千娇看得是百媚,挪不动步啦。”
苏长青肃然道:“我只看你挪不动步。”
柳黛的脸噌一下红透,倘若不是有旁人在场,她一定一拳捶得苏长青胸骨尽碎。
可她现下只能慌慌张张打发他,“啰嗦,让开,别挡我的道。”
苏长青那张绷紧的脸终于露出浅淡笑容,他退后一步,看着柳黛扛起雁惊风,与金小王爷一道,大摇大摆走出晚香浮动。
留下他,对着满屋子蜜香脂粉,默不作声地把横倒的桌子扶正。
这么大动静,总得有人收拾。
第74章 雁楼74 “谁?断指是谁的?”……
雁楼 74
观马台仓库龙蛇混杂。
原雁门城就是一三不管地带, 观马台就是雁门城内的三不管,乱成一团却又自有章法,从来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柳黛身边捎带着金小王爷这么个财神爷, 进出观马台可说是畅通无阻,扛个昏迷的大男人钻进臭烘烘的仓房,一路上连个多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金小王爷亮出契书, 立刻有一佝偻老人为他找出一零二七号仓房钥匙。
钥匙沉甸甸压手,金小王爷拎着钥匙走在前头, 不忘与柳黛解释,“这间仓房还空着, 不过早先时候锁过生皮子,味道恐怕不大好。”
生皮子即是未经过处理的动物皮毛, 那滋味……尸山血海里困觉也好过在生皮子堆里呼吸。
一开门,果然, 柳黛隐约能看见一阵黑漆漆烟雾扑面而来,是那沉压多日的腥臭, 熏得人当即就要搜肠刮肚把隔夜饭都交待出来。
柳黛忍着臭气,将昏沉沉的雁惊风扔进屋子角落,一回头, 金小王爷扶着墙角刚吐完,正拿袖子擦嘴。
见柳黛望过来, 他赶忙直起身子,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强打精神, “不妨事,多半是晚香浮动的茶不成了,回头……回头爷砸了他们的铺子。”
这傻登登模样, 逗得柳黛没能忍住,昏暗烛光下,莞尔一笑。
这一瞬,金小王爷仿佛窥见春花怦然、冬雪融冰,一个响指而已,万物逢春,姹紫嫣红都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