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羿还未说话,感觉肩膀上沉,沈书书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今天你师兄要当掌教了。”
顾羿原本起身的动作顿,没甩开沈书书的手,他听到沈书书的话有些愣神,屋内窗户开着,顾羿透着窗看向远方,他不知道继位仪式在何处举行,没有目标地看向窗外,只看到院中的那株梨花树。
梨花树下有个石桌,顾羿在那儿曾经给徐云骞递了个菜包子,想让他救救自己。
顾羿小时候想过徐云骞当掌教是什么样,那应该是很漂亮的,真正接近成仙,可惜他没本事见。
沈书书答应徐云骞好好看住顾羿,不可能让他轻易跑出去,说:“换个药吧。”
顾羿要走的意图被生生压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处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沈书书不会害他。
顾羿身上有些伤口久久无法愈合,手臂上钉孔戳烂了他的皮肉,沈书书要给他剔除腐肉,顾羿赤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沈书书在小心地用刀刮着他的手臂。
此时门咿呀声被人推开,他抬头便看见了徐云骞。
对方跟平日里区别不大,穿着件雪白的道袍,外面大概是飘着小雨,上面沾着些许雨雾。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头上换了根桃木簪子,顾羿认出来那以前是王升儒的东西,顾羿想了很多年,以为徐云骞当掌教应该是风光无限,天之骄子的生在当掌教时达到巅峰,他应该不可一世,尘不染,高高在上俯视众人。
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他很普通,衣领上沾着雨露,袍子边染了污泥。徐云骞连着三天没有休息,跟那帮正玄山的长老争执一番,此时面露疲色,比平日里还要狼狈不少。
“吃了吗?”徐云骞道。
徐云骞开口,顾羿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徐云骞这个人不会变的,他骨子里的骄傲谁也无法磨灭,他不用端着个神仙架子当个虚无缥缈的人,他就是不可一世,就是傲气。顾羿笑了,徐云骞最本质的东西没有丢,顾羿守了十年的东西还在,他感觉特别好,叫了声:“师兄。”
徐云骞有些无奈,自己问他吃了没有,他叫了声师兄。徐云骞刚才跟百里玉峰发了火,本来是过来跟顾羿算算账的,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擅自做主,结果就听到了声师兄,顾羿只要叫他他就没招。
徐云骞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道童手里,走到床边,沈书书正扣着顾羿的手,柳叶大的小刀在小臂上游走,用刀尖点点把腐肉剔下来,顾羿没吃麻沸散,痛到极致时也是一声不吭,如果不是右手紧紧扣着床沿,徐云骞还以为他没有知觉。
他什么都不说,痛的时候自己就受了,从不想着跟徐云骞说一声。
现在是这样,十年间也是这样。
徐云骞把手覆盖在顾羿的手上,盖上去时感觉顾羿颤了下,抬起头看他,顾羿脸色惨白,眼睛偏偏很黑,大概是有些疼,有些湿漉漉的。
顾羿的手指动了动,最后也没挣开。
沈书书觉得有些别扭,他其实直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好上的,飞快上了药,说了句自己有事儿就跑了。
屋内只留下顾羿和徐云骞,顾羿反而觉得不太自在起来,他们十年没见,上次在白麓城重逢其实也没怎么好好说话,现在才真正坐下来交谈。
顾羿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也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他。
顾羿头一次生出一些局促,他倒是想找回自己那副乖张的面孔,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想到自己还赤着上身,胸口还缠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迹,顾羿上半身就没几块好皮,应当是不太好看。他想把衣服穿上,刚拉起袖子,自己的手就被人按住,“别穿了。”
顾羿扭头,徐云骞就在他身后,“让我看看。”
两人挨得太近,近到能闻到彼此的气息,顾羿看见了徐云骞眼角下的痣,在烛火中映得有些温柔。
他松了手。
徐云骞把他的衣服拿开,仔仔细细打量顾羿的身体,他之前粗略看过次,只不过那时候乙辛在场,他也不好看得那么仔细,现在真是一寸寸在看。
徐云骞的手冰冷冷的,抚摸过那些伤痕,如同只大猫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手指绕到背后,顾羿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指腹贴着他后背游走,像是撩火一样,所过之处留下酥酥麻麻的痒,可偏偏他的动作那么缓慢,毫一厘地摸索,不带有其他感情,顾羿像是一只猎物,被按在爪子下,点都动弹不了,只看了几下,顾羿呼吸就有些不稳了,“你能不能别……”
“嗯?”徐云骞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