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晨嚼了两下,脸色登时惨白。
看他眼神不对,公羊月一个翻身越到他身后,抬手就是个锁喉,按着肩骨,把他嘴巴捂住:“不准吐,不准吐。”
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晁晨脑中已懵,吐又不好意思吐出,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侧目瞪着公羊月,怀疑他这什么奇怪口味。
公羊月若有所感回头,两人对视。
那一刹那,一个唇上能感觉到掌心的余温,一个手掌能触到那一抹柔软,两人心中皆是一窒,而后迅速分开。
晁晨坐直身子,拾起竹筷局促地往自己碗中戳,可戳了好几次,都戳在食案上,好容易戳中,却又走神夹到蕺菜。
双鲤疑惑地看看他,又去瞧公羊月。
公羊月似乎要好些,只是默不作声把盘子拉回去,低头一个人把凉拌蕺菜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对劲啊,一般人吃了蕺菜是这种反应?”双鲤在崔叹凤手腕上掐了一把,实在难以置信,要知道她头回吃的时候,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崔叹凤正在斟酒,腾出一只手把她脑袋转向一边,对着乔岷,似醉非醉地说道:“小孩子家家,别瞎问。”双鲤自觉自己今年及笄,按虚岁算已是个大人,于是对着乔岷一脸严肃道:“小孩子家家,别乱看。”
晁晨没吃饱,又叫来小二,问店里还有什么特色。
那小二回望一眼挂着的菜谱,张口自夸:“客官您可来得巧,小店‘八宝捣珍’是一绝,捶肉丸子里掺了嫩豆腐,又软又香,不过今日食客众多,已然脱销,估摸还剩一小碗,您若要,咱就去后厨给您端来。”
几人一听,都有些垂涎,奈何方才豆花吃太饱,已没有肚子装珍馐,只能在旁撺掇他叫上一碗来瞅瞅。
那跑堂手脚麻溜,一见点头,立刻奔过去端来,盘中还冒着袅娜热雾。
“哇,好香!”
双鲤赞了一声,晁晨看她两眼冒光分了她一只,她忙欢欣鼓舞叼来。崔、乔二人在旁看着,虽是有几分眼馋,但作为大男人,却没好意思像个小姑娘一样讨要,只笑着闲聊两句,打起竹帘往山外指点。
其实没吃饱的还有公羊月,但他晚一步开口,没抢到那独一份,又不好意思说也想要,偏他亦是个嘴馋的,于是灵机一动,拍着桌子嫌弃道:“这夸海口就是好,淹不死人,想当年我在建康朱雀楼,亦吃过八宝捣珍,但人家那可是名副其实,牛羊脊肉反复捶打三天三夜,外香内嫩……”
总之是一顿夸,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
柜台后支着耳朵听的老掌柜不乐意了,还斗上气,赶过来叉腰道:“你这小子,吃又未吃,怎敢大放厥词!朱雀楼?那朱雀楼算个屁,俺家这个才是天下第一,不信,不信你尝一口试试!”
晁晨一头雾水。
“给他,给他!”老掌柜在旁鼓噪,他虽是有些尴尬,但也没计较,把碗推过去。
公羊月起身去接,不甚撞掉搁在筷枕上的竹筷,再一望附近几张桌案,筷筒皆是空空如也,他也懒得去更远处拿,干脆连晁晨的筷子也一并抢来,夹了一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那戏还足,一会颔首,一会晃脑。
“如何?”
公羊月蹙眉,似是还未尝出好赖,再夹一颗。
“味道可好?”
他又夹了一颗。
“是不是天下第一?”
“对啊老月,你快说!我没吃过朱雀楼的,可做不出比较!”
就这么一口又一口,碗中捣珍见底,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张口批评时,他眼中一亮,竟直接变脸,把碗筷往桌案上一拍,一本正经道:“老掌柜,我收回我的话,您家的捣珍,值得天下第一的称号!”
双鲤回过味来,憋笑。
晁晨伸手去端碗筷,后知后觉:“公羊月,你可是诚心不想让我吃饭,信了你的鬼话!”
“什么鬼话?”席间只有老掌柜摸不着头脑,嘀嘀咕咕走了:“俺就说嘛,俺这店开了几十年,一向童叟无欺。”
送走人,公羊月坐下来,拿眼神往碗中示意,毫无惭色:“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个吗?”
晁晨不与他争,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端起碗规矩地坐回团垫上,拿起筷子,去拨最后那颗捣珍丸,正准备夹,余光瞥见公羊月频频飘来的偷看小眼神,莫名又觉得好笑:“烦请你不要用那种赤|裸|裸的目光看着我,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