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剑行_作者:姬诺(297)

  “嘘,”晁晨向前一倒,额头顶在公羊月的肩上,轻声说:“……第三个愿望,希望你我恩怨两清,终有一日,皆能求仁得仁。”

  “那你所求为何?”

  晁晨苦笑一声,松开手,慢慢向水中倒去。

  双鲤在船上干呕,看见那两道隐隐绰绰的身影,不禁揉了揉眼睛,向最近的乔岷招呼:“十七,我眼花了么,河里怎么有人?”

  公羊月瞥去一眼,抓住晁晨的手,轻功一展,掠上船头。

  两人并排坐。

  晁晨余光瞧见翻倒的酒坛,伸手去抓,似还没尽兴,公羊月臭着一张脸,在他手背上重重打了一下,踩一脚舢板,把瓶子晃荡到水中。白白挨了打,晁晨迷迷糊糊搓手,看着有些委屈。

  但很快,那愁云散去,他又笑了起来:“许久未曾如此悦心。”说完,他又唱起诗歌,从先秦诗三百,一直唱道汉府相和辞。

  “太难听,”公羊月嫌弃不已,厉声道,“闭嘴,晁晨。”

  晁晨转过头,对着他傻笑。

  公羊月叹了口气,自己反倒认命似地闭嘴,就这么静静听他唱。

  唱累了,晁晨头一歪,靠在公羊月肩上沉沉睡去。公羊月看他冷得哆嗦,半不情愿地运功,用内力替他催干衣裳,还贴心地拉正衣襟。

  晁晨睡梦不安,无意识靠近圈住他手臂,公羊月身子一僵,忽然恶趣味地想,若是湿衣发冷,保不准这家伙还要贴得更近,想到最后,他不禁失笑,等晁晨醒来,一定要使劲夸他,夸他海量,这样下次他就会继续喝酒。

  双鲤倒在船上,一踢脚,把鞋子甩到乔岷的脸上,乔岷惊醒,脸上顶着黑脚板,四处寻找新的空隙避开,船尾顿时晃荡不止。

  公羊月黑着脸,转念想,如果真有下次,一定要找个只有他们俩人的时候。

  时过子夜,摆渡人并未歇下,反而提着个篮子过来寻人,估摸是常安钱银未给够,怕他们一群人驾着他吃饭的家伙,顺流而走。

  公羊月醒着,看他在老远挥动胳膊比划手势,于是内劲催动船只,往岸边靠过去,拿出些碎钱补给他:“都睡着了,明日一早归还,如何?”

  摆渡人摇头未接,他并非是来监视,只不过听见歌吹声止,又有落水的杂音,怕他们醉中翻船,这才过来瞧看。公羊月谢他好意,摆渡人未受着,而是提上篮子走到渡口的另一侧,点上香烛烧纸钱。

  没有坟茔墓碑,就这么祭奠,瞧着有些古怪。

  “为什么不去那边?”许久后,公羊月指着远处的青冢问道。

  “不一样。”

  摆渡人摇头,沉声解释道:“还记得日间我说过的话吗?这一片从前有人居,那些坟就是他们造的,不过他们迁走后,那里几乎都是空冢。至于这个,是我个人的习惯,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这里拜祭。”

  “二十多年前,这里死了很多人。”

  “我是草原上的孤儿,后来流浪到这里,那些人给了我一些食物,我活了下来,就在渡口撑船。后来,这里来了三个江湖人,一对夫妻,还有一个独行的女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带着一柄极漂亮的弯刀,上头的铭文是只有贵族才能使用的钤记”

  倒头靠在木舟上浅眠的燕才忽然睁开眼睛,他微微偏头,并没有将目光落在那追忆的艄公身上,而是紧紧锁住公羊月的背影。

  摆渡人续道:“这里的人听了那个男人的话,决心离开,但我安于现状,不想去遥远的地方,所以留了下来。我永远记得那一日,迁徙后的第二日,来了一大批黑衣人,冲着那对夫妻而去,他们在原野上打斗,死了许多人,我因为贪杯醉倒在河堤边,索性躺在死人堆中装尸体,侥幸活下来,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中,不得心安。”

  公羊月问:“为何会不心安?”

  “因为我躺在地上,就这么看着她死去,”摆渡人转过身来,幽幽道,“她,就死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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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先撒一拨糖再说~

  注1:引用自《桓灵时童谣》

  注2:引用自高句丽诗歌《黄鸟诗》

  注3:引用自曹植《名都篇》

  注4:故事原型来源于《世说新语》

第113章

  公羊启在无定河边第二次出手救了拓跋香, 第一次是在鹿归部落外十里坡前的沼泽地,她被贺兰部的人追逐,交手后慌不择路, 差点坠马跌进去爬不起来。自那以后, 她更为坚定地跟着夫妻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