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么找!”
县丞一巴掌就给他脑门儿上拍去,站在墙根下指点挖苦:“就那身破烂袄子,还背着个孩子,你信是公主?街上随便抓个地痞流氓,斗殴打架都说自己是天王老子,你信不信?动动脑子,想想她说的话”
“话怎么了?”文书一脸委屈,他倒是看那姑娘气势斐然,不若民妇。
“还怎么了!你仔细品品,什么定襄公主,贺兰部省亲遇劫,财物丢失,定襄公主是谁,当今陛下的小女儿,她阿姊辽西公主嫁予贺兰部首领贺野干,不论缓急,就这亲疏,出了事儿怎么也轮不到来我独孤部求救啊?再说了,公主还没嫁人,哪儿来的孩子?保不准是有人要坏我政绩,”县丞说得唾沫横飞,嘶声后拍板,“这么着,你找个机灵点的乳娘,过去给她看看孩子,是个什么反应。”
那文书照办,给府中的管事通了气,果然给喊了个老奶妈,去抱孩子照料。虽说县丞应允,但拓跋香心里其实也不大放心,真刀真枪动手她倒是不怕,就怕有人拿孩子做怪,于是,虽让奶娘抱走喂奶,却又三步不离,生怕出个差错。
府里的人看在眼里,赶紧回报。
县丞一听,就这反应,绝对是亲娘。
“不过话不能说死,”那文书生怕漏了升官发财的机会,急着敲边鼓,“万一是真的呢?要办不好,不也自找死路?”
“真公主就更不行了!”
县丞把人拉到角落,拍着手,压低嗓门,郑重其事道:“你傻呀!要真是公主,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孩子,算不算皇家秘辛,知道得多了,保不准咔擦……”他拟了个手刀,对着脖子一划拉,“听我的,烫手的山芋要甩给别人!”
“怎么甩?”
“好吃好喝待着,先别亏人,如果是骗吃骗喝的,日子久了准要露出马脚,若不是,”那县丞顿了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没听她说有要事在身,等不得可不就自己走了,最多也就落个办事不利,可我们不也没怠慢不是?”
文书恍然大悟:“老爷英明,等她找上别家,总有人摊着事儿,跟我们也就没干系。”
头两日拓跋香还能高枕无忧,安然酣睡,日子一久,左一个搪塞,又一个敷衍,是南部大人刘库仁找不见,公羊启也找不着,急得她要了些钱银,拎上包袱带着孩子,自个儿往云中去。
县丞一一允之,还帮着套马备车,送出城去。
马夫和临行的护卫早听得风声,寻思云中川据此还有百千里路,得伺候一个丫头不说,这差事是费力不讨好,遇着点破事,抓上东西跑得可比兔子。
拓跋香虽然气,但也无能为力,只能自个儿踏上归途。
从没有哪一次,有如今这般,归家迢迢。
昔年,拓跋鲜卑只是阴山附近的一个部落,即便后来建立代国,也不过是作为首领,把各部酋长聚集起开大会,共同管理,一直到拓跋什翼犍打赵国为质归来后,这才仿效汉家制度,设置百官。
拓跋香小时候就不喜欢前呼后拥,车架仪仗连天,草原儿女偏爱自由,因而从前她没少坏宫中规矩,偷溜出宫,来去贺兰部也不在少数,靠着她的公主千金牌,一路官吏莫敢不从,吃喝从不缺少,更不觉得苦累,反倒借此到处戏耍。
若不是这屋漏连夜雨,也不晓得底层的难。
沙陵县丞那儿虽拿了点钱,可没个精打细算,很快花光,放在昔日,花完自取,可现今谁都不认她这个公主,不是推三阻四,就是乱棍打出,到眼下是拼着心里头那口皇族傲气,也不想去求人。
大人不吃喝还熬的住,可孩子却受不得苦,新生儿脆弱,路上已生过一场病,现下哪能亏着。
拓跋香去打野鸡野兔果腹,回头见一户牧民圈了半个山头放牛羊,嘴巴几日不见荤腥馋得很,便去偷奶喝。
“月儿,不要哭,一会分你两口。”
她摘下腰间的水囊袋子,匍匐在地,偷偷摸到老牛的肚子下面一顿猛挤,眼看着要盛个盆满钵满,就在这时,看门狗嗅着味儿凑来。她立马拔下腰刀,插在地上,狗子被震慑住,颇有些忌惮地远远狂吠。
“去!”
拓跋香凶神恶煞对着老黄狗一通吼,狗是没吓走,倒把怀里地娃娃吓得放声痛哭,这可不得了,远近毡包齐齐亮灯,男女老少都抄着家伙过来打贼。拓跋香把水囊一收,从母牛蹄子下滑出,差点被踩个实在。
有人高声喊:“快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