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剑行_作者:姬诺(317)

  “晁哥哥,不是你上回说的,那个什么子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来侦察敌情!”双鲤用拇指一刮鼻头,有些自得,“我可是老月的忠实拥趸,怎么可能轻易被收买?嗯,好吧,我承认差一点,不过那是麻痹对手的迷惑之术!”

  被晁晨略带考究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后,她才又梗着脖子道:“老月在我这儿混吃混喝这么久,我连本带息收拿点回来,怎么着了?是犯了王法还是犯了铁律?”说着,她在晁晨胳膊上狠拍了一巴掌,“再说,万一跑路,不得备点盘缠?”

  晁晨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说得不无道理”,而后摇头,把视线转回房前。

  人前再威风强硬的一个人,无人之时反差愈大,愈见真心,那种锲而不舍里带着讨好,只要是一个母亲能做的,能竭力弥补的,拓跋香都做了,对比她的行为,公羊月确实显得不近人情。

  “门前那两口箱子是什么?”双鲤来得晚,没瞧见前情。

  “是衣服。”

  “这么多?”

  “从七八岁到二十几岁,年年都裁新衣,你说多不多?”晁晨叹了口气,岁数不是他胡诌,而是拓跋香亲口所讲,她的汉话口音字调说得很一般,对他们这些客人说也就罢了,可对着公羊月,她亦始终坚持,用心不可谓不真。

  打风铎那次和无定河夜船两回听来的故事,公羊月都没有外传,对双鲤来说,如此漠然举动不过是母子数十年不见后的生疏,眼下丝毫没怀疑这亲情血缘,念及公羊月那口是心非的性子,她向晁晨提议道:“要不你帮着劝劝?引经据典,总有一篇能打动老月。”

  “定襄公主,不是公羊月生母。”晁晨知道实情,未有隐瞒。

  “那公主知不知道?冒充王子皇孙,那可是要杀头的!不对,十月怀胎怎可能瞒得住,又不是傻子,难道是偷龙转凤,移花接木,有人想混淆代国王室血脉?还是说,公主娘娘的孩子早就死了,为了怕他伤心,公羊启才抱了个孩子回来,老月其实是弃婴,因为知道真相所以于心不忍?或者,或者会不会是为了权力?听说小皇帝的亲娘皇太后近日薨逝,公主想擅权专政,但一介女流阻碍甚大,所以需要一枚棋子傀儡操纵!看来此地也非留爷处!”双鲤大吃一惊,盘算一通后,紧张兮兮地嘟囔。

  晁晨被她的脑力折服,不由牵了牵嘴角:“你怎么不说,公羊月其实是流落在民间的王子,因为后宫权斗迫害,所以谎称是公主之子被偷偷抱养在公主府?”

  “这个话本子好!一代天骄流落民间,习得武艺成为江湖魔头,一朝身份告破,重回王庭,践祚于丹墀,哇,精彩,着实精彩……”她捂着嘴巴又是偷乐又是大叫,只是用脚尖想,都不大可能,等心思冷下来,又耷拉个脑袋没精打采,拿胳膊肘撞晁晨,“老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为何要留下来?”

  说话间,屋内有了动静,那道纤瘦的影子在木格上逐步被拉大,直到门被霍然拉开。公羊月抬眼四顾,而后慢慢蹲下身,打开那两口木箱,伸手探进去,在展平的衣料上来回抚摸,眼中露出疼惜。

  最上层的衣裳最华丽,也最好看,年生久的,都被压在下方。

  他一用力,顺着未填满的边沿缝隙,把压箱底的给拉拽出,托在膝上和新衣对比,线头外翻,针脚那叫一个杂乱,就好似出自两人之手。

  缝衣刺绣,都是熟能生巧的活。

  公羊月用力一握,把衣服攥在手心,沉默良久后,原封不动放回,把木箱盖子一阖,转身往屋里走。脚刚跨过门槛,他又退了回来,一推掌,把东西全扫落阶下,这才拂袖回了屋子。

  目睹全程,双鲤嘴唇张大,却发不出声音。

  先前那个问题,晁晨并无答案,但眼下,他已有共情:“人心贪婪,即便化为灰飞,也想拥抱曜日。他的心里也不好过啊。”

第120章

  太过于隐晦深奥, 双鲤只觉得糊涂。

  见她面露茫然,晁晨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问道:“小鲤儿, 你是不是特仰慕师昂阁主?那假使有一日, 你同他表露心意,他义正词严拒绝了你, 你当如何?一生负气, 发誓再不过云梦,不入帝师阁?”

  “当然不, 自当矢志不渝, 锲而不舍。”虽不明白这两者有何关系,双鲤还是耐着性子答了他的问话。

  晁晨又问:“那若是这时, 作为武林正道之泰山北斗的师阁主要问罪公羊月, 欲除之而后快, 那你又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