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收收捡捡,双鲤跟客栈的人打听了附近庙宇,此地倒是没中原的山庙,不过却有些本土的供奉,找准了地方,她穿上斗篷戴上兜帽,趁夜出门。
按老规矩,她捧来个瓦瓮,把载有所求的纸条放进去,再将宝珠上的白羽压在坛下,最后流连不舍地离开。等她走后,一条影子从屋顶上滚下,四顾无人,上前去掏瓦瓮。
就在这时,庙门砰然阖上。
影子只觉后心被拍了一把,掏纸条的手顿住,猝然转头觑看,可庙宇空荡荡一眼到底,根本没有动静。
怪事。
当他转过头顺带抽回手时,手腕却被捉住,动弹不得。而钳制住他的白衣人正跷脚坐在案台上,笑吟吟望着他:“我记得你,你叫初桐,上次见面你也在。”
初桐警惕张望,他黑衣黑巾裹面,随时准备抽身往暗影里躲。
但对方有备而来,显然已摸清他的路数,无论手臂如何酸累,也不肯松开,就这么居高临下说着话:“先前我提的条件考虑得怎样?”
看他抿唇不答,白衣人耐着性子反问:“没考虑?我以为你们先前几次失利是因为内部为此讨论,在我看来,一定的争端不可避免,太容易臣服反倒教人不放心,可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你们倒是上下一心!”
“我们没必要听你的。”初桐咬着牙开口,字句间很有些意气。
“呵?作甚要执迷不悟?你们难道真想就此被埋没?”白衣人呵声冷笑,挥袖扫开庙门,望着山道上那道渐行渐远的娇小背影,“我基本已经确认那丫头的身份,你们的老大死前最后的要求就是保护她吧,难道你们忍心让她就这么江湖漂泊一辈子?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她以前该享受什么样的尊荣,今后也一定。”
说着,白衣人松开手。
初桐趁机挣脱,仗着轻功外逃,那雪影也不追他,自顾自从腰间拔刀,只向着双鲤的方向踏枝而去。风过叶落,初桐抬手一挡,见刀刃落下,骇然回头,几个起落后挺身而出挡在前头,惊呼道:“神术刀!”
“是,就是苻坚留下的神术刀。”白衣人屈指在刀刃上弹了两下,将刀平托在手中,向前一送,仿佛好心让他瞧看个够。
传说此刀成于甘露四年,乃大秦天王苻坚,集举国五千匠人、方士、巫觋所铸造,藏有无尽神力,常人握之,能御敌;武人握之,则功力半倍,因此得名“神术”,仿佛如有神助,传至今更似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
初桐吞咽唾沫:“你是秦国人?不,秦国已经灭亡,没有秦国!”姚苌这个弑君窃国的狗贼,怎配为秦国的继任!初桐如别的老甘陇人一样固执倔强,心中为此充满愤恨。
“是,没有秦国。”白衣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目光却骤然转冷,甚至透着杀意和狠毒,“既然没有,那么它存在过的一切,是不是都该抹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双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的香樟下。
面对质询,初桐害怕,敌人无所顾忌,而他们却投鼠忌器。半晌后,他松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白衣人振臂轻呼:“效忠于我。”
这不是效忠,不是明哲保身,这是投敌!
可是没有选择。
白衣人继续诱导他:“那丫头要的是什么?”
初桐展开纸条:“地图。”
“跟我来,”白衣人只招呼了一声,抱着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一处旧宅后,他推门而入,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后才出来,将一张折叠的图纸塞进他手中:“来,把这张地图给他们。”
初桐犹豫,没有伸手。
像是看穿他的顾忌,白衣人当面抖开,给他瞧了个清楚。像高句丽这样的蕞尔小国,想搞来都城地图并不困难,只要有足够的财力和人手,这些代价以人来算是负担,但若以国之力,却细如牛毛。
初桐从前也是背过地图的,这是搜集消息所要掌握的必要手段,方便打听,更方便逃命。他定睛看去,只见王宫、园陵、祭坛等几处举足轻重的地方,以及山城里纵横交错的暗巷近道,都有明显的改动。
愤怒在刹那涌上眉头。
白衣人却顶风,将那图纸硬生生塞过去,幽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丫头和她的同伴用这东西作甚?他们想闯王宫,这地图给得越好,他们指不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我改一改,碰了壁,自然会回头离开这是非地。”
初桐蹙眉,正仔细咀嚼白衣人的话,怎么想怎么别扭:“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