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剑行_作者:姬诺(55)

  晁晨有些窘迫:“所以你真只是玩玩?”

  “当然,不仅要玩,还要玩得醉生梦死。”公羊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拉着晁晨在团垫上坐下,随后挥袖撞响挂在门前的金铃铛,不久便有人找上门。

  从格五到陆博,握槊到弹棋,公羊月没有不精通的,晁晨在旁看他大战四方,只觉眼花缭乱,盘面上除了掷骰子,他就只认得个樗蒲,还是因为晋国王公仕族间风靡此戏,他刻意学过。

  子时过,再无应战之人,公羊月无趣,拉着晁晨继续陪他玩。

  “所谓弹棋,就是把己方之子,弹入对方的洞口,像这样……”公羊月在棋盘上撒满滑石粉,捉住晁晨的手,对着棋子一推,只见那象牙子“咕噜噜”穿过阻碍,射入盘螭洞中。

  塞外早晚天凉,屋中架了碳炉,熏得人两颊晕红。

  晁晨不自然地甩开他的手,骂了一声“玩物丧志”,转身往外间透口气。公羊月不让,反手拽住他身后的腰带,把人拖了回来:“那换成藏钩。”

  “不玩。”

  公羊月冷了脸,恶狠狠盯着他:“做人要守信。”而后不等他反应,又低声含笑,“上次不是说让你同我练武,就从现下开始,先练目力,再精判断。”

  说完,他伸手抹下晁晨冠发帻帽上坠着的珠子,当面两手快速交替,最后左右各一拳紧握:“猜猜在哪儿?”

  哪知那珠子晁晨宝贝得紧,根本无心陪他嬉耍,只上前扒他的右手:“还来!”

  “错了,空拳。”

  看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公羊月更是兴味横生,一摊手,嘴欠道:“晁晨,你可真是个睁眼瞎。”

  “我看是你缺心眼。”

  晁晨还嘴,气他无赖,又去掰他左手,可惜仍是空拳。

  那珠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却是父母留下的遗物,本穿缀在一把长命锁上,后来少年长成,不好再随身携带孩提的饰物,他便将珠子拆下,改坠在云佩上。后来环佩送人,他只留下这双珠相伴,度过那几年艰苦的岁月。

  装茶点的架子上摆着一把银匙,尾部尖细,晁晨向后退开时,将之握在手中,死死盯着眼前醉醺醺的人

  “公羊月,你醉了。”

  公羊月痴痴看着他,行动似乎真慢了一拍。晁晨发狠,只觉机不可失,抬手向着他心口一锥。

  “你可真不放过任何机会,近日这么安分,原是在这儿等着。”只瞧身前的人嘴唇翕动,无声说道。

  他竟是装醉。

  晁晨手中的银匙落下,被公羊月接住,硬塞回他的手里。

  “这次对了。”公羊月随即向后倒下,长发散开在地,左手甩开拎着的酒壶,捉着晁晨的腕骨,把人往下拽,直到面贴面,他才按住晁晨的手,用匙尾挑开前襟,让珠子顺着心口滚至腰间。

  这会子,晁晨心跳如雷,连捡珠也忘了。

  直到那儇佻的剑客用手指滑过自己的下巴,笨书生才打了个激灵,向后坐起。

  公羊月拍腿大笑,一脸嘲弄:“你知道行走江湖的究极要义是什么吗?”

  “什么?”

  “不要脸。”

  门外的打手听见茶盏倾覆,桌案翻倒的响动,推门前来查看。“爷赏了。”公羊月挥袖,把那些个赢来的钱都留了下来,自己抓着晁晨潇洒而去。

  双鲤在梯下等着数钱,同隔着自己三丈远的乔岷喊话:“十七,你说我若是攒到足够的钱,去云梦三山四湖提亲能行吗?”

  公羊月朝她脑门上弹去一颗干果,手撑着扶杆往下望:“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整个一土匪头子。”

  “我倒是想,直接抢了师昂阁主去做压寨相公,”双鲤不以为耻,反以为傲,就是那张堆笑的脸,怎么看怎么谄媚,“可是你知道我武功……”

  公羊月嘴毒:“看我作甚?我觉着你出门跳河,直接投胎做他女儿比较现实。”

  “你就说帮不帮?”

  “不帮,我也打不过他,”公羊月把晁晨往前推,“让这家伙去,‘天纵试’以文论道时说死帝师阁的人。”

  小姑娘耍脾气,一跺脚,像个钻头一样冲出了门。

  

  已过子时,街上仍有行客不绝,黑市商集依旧喧嚣。

  长街口的花灯下,双鲤痴痴看着板车架子上珠光的首饰,杵在原地不肯挪步,盘货的摊主指着其中一支金箔打的桃花游鱼簪:“看上了这个?”

  双鲤没搭话,但也没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