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剑行_作者:姬诺(577)

  原来这些年,温白没有入仕,却阴差阳错结识了萧九原,还成为了“不见长安”中的文公“白鹤仙”。

  借生嫌隙的机会,苏无设计,以其为饵,将来江南相寻的萧九原诱杀,等温白酒醒,匆匆赶去时,见到的只是破碎的尸体,还有急怒攻心的华仪等人。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噩梦缠身的一天,多少年了,眼前还会浮现那日的血流遍地,和无可反驳的诘责

  “温白,你忘恩负义,竟与贼子联手杀害九原先生!”

  “亏他还信你绝无逆心,千里迢迢赴江南想将你劝回,怕你心有芥蒂,更是赌上一生清名为你作保,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害死了他,你这个叛徒!”

  “叛徒!”

  他再也解释不清,他虽未杀萧九原,但萧九原切切实实因他而死,他恨,他恨!恨入心窍,他拼命想活,于是,拼着残废一双腿,从华仪等人的联手下,留存残躯苟命。

  也是那一天起,他戴上面具,像江木奴一样活着,成了个无心之人,烙上叛徒之名,永远留在《开阳纪略》的阴卷上。

  ……

  “我叫苏无,一无所有的无。”

  “我叫温白,一穷二白的白。”

  ……

  如果能重来,即便冻死路途,他也不会再叩响那座柴扉。

  

  “该你了,愿赌服输。”

  公羊月举剑相向,温白却不避不躲,凛然赴死。他该做的事,想做的事,都已做到,也是时候下九泉去见见当年的故人。

  剑锋过喉咙,温白直挺挺不动,瞪着眼睛无声一笑:“公羊月,你真以为你赢了吗?”

  晁晨奔过来,将好听见他这话,心中咯噔一跳,伸手欲阻却迟来一步,那吹毛立断的剑,杀人再轻易不过,只见鲜血从温白脖颈上的血痕中汨汨外涌,止都止不住。

  “报”

  长街有快马疾来,马上传令官为人群所阻,只能亮嗓高呼:“征东将军刘牢之,离任京口后,自缢而亡!”

  江木奴口含鲜血,张嘴大笑:“时若向前,人力无阻,命若有定,唯天不改!你我皆不过红尘芥子,不过推着滔滔大江前行的白浪!哈哈哈!男儿立身,岂可一反再反,刘牢之先叛王恭,再叛会稽王父子,如今被夺兵权,又想反桓玄,他必死无疑!”

  晁晨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在做甚么?你以为我的目的就是对付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只是找到《开阳纪略》!我要让你们即便杀了我,这晋国江山,也无力回天!我要让天下重回战乱,我要让所有曾看不起我的人悔不当初!”

  晁晨慌神,拼命去捂他伤口止血,公羊月伸手去拉他,连拉两下,才叫人拽开。他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江木奴两腿一蹬,长笑而亡。

  公羊月也许不清楚,但他身在江左,再明白不过。

  当年谢玄将军组建北府兵抗击秦国,此军战无不胜,淝水大败苻坚百万雄师,可谓晋国军魂所在,如今兵主亡故,干将接连陨落,当年参战的故人中,也就刘牢之还可坐镇,现今刘牢之一死,只怕离北府军分崩离析不远。

  “晁晨。”

  公羊月倾身,将尸首前坐着的人圈住,晁晨两手垂落,袖口中滚落一枚竹管,正是方才捡拾八卦镜时,沈爰交托在他手中的传信,信上还有曹始音的标记。

  一只素白干净的手伸了过来,将那竹管捡来,紧握掌中,手的主人起身,抱持七弦琴,施施然朝下城楼的桓玄走去,拱手一礼:“桓将军,荆州一别,别来无恙。”

  桓玄颔首回礼:“阁主还是这般光风霁月。”

  师昂未与他套话寒暄,忽地倾身,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随后将那竹筒交付。

  桓玄摘出纸条,匆匆扫过,气得将竹管捏得个稀巴烂,但气归气,却很是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只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师昂恭敬再拜,拔高音量:“桓将军出自名门之后,想必亦是受奸人蛊惑,幸得天眷顾,贼子已然伏法。”

  “师阁主说得是。”桓玄顺台阶下,对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神,将地上的尸体清扫。

  见此,师昂立即高呼“将军英明”。

  被他吃得死死的,桓玄脸面绷不住,冷哼一声,领人离开。

  待身着冷甲的兵丁离去,师昂这才款款回身,看了一眼温白的尸首,对着晁晨伸出手,叹息道:“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时若向前,人力无阻,命若有定,唯天不改,你我能做,不过尽人事,听天命。东武君,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