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罗盘啊!”阮明蕙道,“恩公当时背着个可大可奇怪的罗盘了,我昨晚见千梦姑娘拿出来,一眼就认出是恩公那个。”
阮明姝这才信了七八分。又见阮明蕙丝毫不介怀陶千梦的样子,再开口时便对陶千梦亲切一些:“这确是有缘,等见着千梦姑娘的师父,我们家定要好好感谢才是。”
陶千梦窘迫点点头,只觉阮明姝明艳摄人,不敢与之对视。
“阿姝。”赵奚憋不住,开口打断想要说话的阮明蕙。
“是阿姐。”阮明姝不依不挠纠正道。
何曾熟悉的对话,以往只觉得不服气,现在则是心中绞痛。
“我......”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赵奚竟不知先说什么。
“外面冷,进屋说吧。”阮明姝拍了拍他的肩膀,挽起妹妹的手,又对陶千梦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内,阮文举本贴着门偷听,见阮明姝要进屋,慌忙跑回桌旁坐下。拍了拍脸,又是一副哀女不幸,痛女不争的苦大仇深模样。
“爹,你也在啊。”阮明姝走进来,故意道。
阮文举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听不清的“嗯”。
阮明姝心中好笑,却也没表现出来。
“阿奚你平安归来,我们也就放心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家里出了许多事,猝然间得知,或许有些难以接受。”阮明姝心里惦记着负气的陆君潜,便开门见山,想快些将话说清楚就回府。
“但是,”她顿了顿,语气陡然严厉,“这都不是你发疯闹脾气的理由。”
“我.......”赵奚本能地想要辩解。
阮明姝却没给他机会,继续道:“听说,你还拿着剑要来陆府要人,同他们算账?”
“你今年也快十八了,做事总要想想后果,即便不为自己计较,也要为旁人想想。”阮明姝说着说着,不由叹了口气,直摇头。
赵奚那染着微金的浅淡瞳仁里,光芒便叫浇灭了。
“不是的!”自打踏进阮家院门,便格外拘谨少言的陶千梦突然大声道。
屋里众人皆惊了一下,齐齐望向她。
“赵奚他,他是觉得你被陆府欺负,要救你出来,”她红涨着脸,言语却很硬气,“才不是没有考虑别人。”
赵奚看着她发红的眼睑,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般伤心落寞,还没想哭哩。
“陆府没有欺负我,我也没有觉得委屈。”阮明姝说得利落明白,“如果旁人说的你怕有假,那我自己说一遍:陆家从未迫我为妾,是我自己主动提的给陆君潜做小。”
她说着,将目光转向沉着脸的父亲。
“因为我爱慕他已久,借着报恩的幌子来偿夙愿罢了。”
赵奚像被人推了下,身子晃着踉跄后退一步。
“你就这样喜欢他,宁愿委屈自己?”赵奚摇着头,不敢相信。
她曾经那样高傲,他以为她是天上的月亮,因而他这颗微渺的星,只能藏着羞于启齿的心意,默默相伴。
“我就是这般喜欢他,所以并不委屈。”阮明姝淡淡道。
如此直白不留余地地说出后,她的心反倒充实安定下来。
无论旁人怎么看,都不重要了。
“够了!”阮文举怒喝一声,“陆家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我……我…”
他又急又气,一时不知要训斥什么,最后气得猛甩衣袖,摔门而去。
阮明姝闭上眼,沉了口气后,复又抬眸。
赵奚沉默又哀伤地看着她。
阮明姝莫名鼻子发酸,强挤出点笑意:“你们还小,不明白。只当我是疯了罢……”
“不,我明白。”赵奚攥着拳,骨节发白。
上天总是惩罚懦弱之人,胆小鬼终将错失所爱。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知道。
“我明白。”他又重复了一遍,深深看着阮明姝。 “我也是这般喜欢你,从未觉得委屈,也不会委屈。”
阮明姝讶然望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目光相触的一瞬,她慌乱移开眼。
赵奚喜欢她,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怎么会呢……
他见到她时,总是安静少语,反而对着明蕙时才会露出温柔笑意,多说几句。
她一直觉得赵奚是怕她的,还想着他要是能做她妹夫就好了……
若不是了解赵奚的性子,她真的以为他在说笑。
陶千梦茫然望着屋顶,心脏明明完好躺在胸腔里,却难受得要坏掉一般。
阮明蕙呆若木鸡,半响才难以置信地望向赵奚,又去看她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