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宓一惊,站了起来。
“滚开。”他牙关紧咬,扶着桌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眉宇暴虐。
“你做什么!”容宓惊得站了起来,扶起摔倒的人,大声怒斥道。
宁汝姗脸颊滚烫,恨不得当场寻条缝钻进去,眼珠子不安地滚动着,一时间脸上都不知该露出如何神情,只能紧紧抓住扶玉的手,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容祈孤零零地站着,消瘦的手背上崩出青筋,紧抿着唇,面色惨白,睫毛轻垂,阖上眼不说话。
他其实有些过分消瘦,每当身形紧绷时,那种骨骼嶙峋的感觉便格外明显。
宁汝姗不由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蟾宫折桂,策马扬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骄傲肆意,温润如玉,临安城那日的鲜花悉数都落在那条街上,而她当时不过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打马而过的状元郎,意气风发,少年才俊。
可眼前这般模样的人再也找不到当时一丝一毫的模样。
她那颗羞愤难堪的心倏地刺痛起来。
“是不是又不舒服。”容宓原本还有些生气他又开始无端生气,可见他模样不对,又立马上前,犹豫片刻这才轻轻搭上她的小臂。
“我是阿姐啊。”她低声说道。
手掌感知下的小臂上肌肉紧绷发硬,他微微侧‘注视’看向容宓,那双无声暗淡的眼睛迷茫着红血丝,如蛛网版细密缠绕,好似一颗蛹一样把他死死纠缠着,连着呼吸都要被遏制住。
他明明已经是个眼盲之人,可此刻又能感觉到他近乎冷漠残酷的目光。
冰冷刺骨。
但是很快,手掌下紧张的肌肉慢慢松懈下来。
“昨天没睡好,我先回去休息了。”他伸手推开容宓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汝姗看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余光落在她身上,手心被刮擦的皮肉越发抽搐疼痛,让她不由紧握手掌,这才没露出异样。
第一次见面就闹得如此不愉快。
她一时不知道是沮丧还是伤心,一颗心沉沉地落了下来。
容宓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扭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宁汝姗,长叹一口气,讪讪地为容祈打着圆场:“他身子不舒服时总是有些暴躁,你摔伤了没,大夫等会就来了,不如等会去看看。”
宁汝姗抬眸,那双温柔的眸子微微下垂,摇了摇头:“不碍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你吃饭了吗?不如一起吃点。”容宓岔开话题,“这些都是容祈爱吃的,你看你会吃吗?要是吃不下就让厨房再送几道菜来。”
宁汝姗心思郁结地坐会椅子上,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突然抿唇笑了笑:“世子喜欢吃甜的。”
一桌子满满当当的甜菜。
容宓笑了笑:“不吃辣,不吃苦,不吃酸,不吃咸,生冷不吃,脏腑不吃,腌酿不吃,当然不好吃的也不吃。”
宁汝姗听着便不由笑了起来,略带打趣的话,好似她们讨论的人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有些人好似天生就能博得人好感,只需笑一笑,这天地间便都是她的缱绻柔色。宁汝姗显然便是其中一人。
容宓虽然看不上她外室出生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此刻对她柔和了几分脸色。
“大夫等会还会去看世子吗?”宁汝姗犹豫片刻后问道,她怕容宓多想,又立马解释道,“我母亲常年头疼,所以我自小跟着府中的大夫学了一点按摩的手法,对于缓解头疼很有效果。”
容宓眼睛一亮。
“是府上的张大夫?”
宁汝姗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讶,但还是点点头:“正是。”
“听说张大夫对毒很有研究,对针灸按摩也格外有心得。”她脸上不掩喜色,兴冲冲地问着。
宁汝姗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小声说道:“大娘子是不是认错人了,不曾听闻张大夫擅长解毒,但针灸按摩确实厉害。”
容宓脸上的笑敛了下来,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张大夫可是鹤发童颜,但脸上有一道疤,自额头划到眼角。”
宁汝姗疑窦地点点头。
她一拍手:“那就对了。”
“妙手回春冷心肠,在世阎王脸上疤。”容宓脸色大喜,激动地握着宁汝姗的手,“不知能否请张大夫入府给容祈看病。”
宁汝姗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说道:“能帮到世子,我自然十分愿意,只是……”
她瞧着容宓逐渐消失的笑脸,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张大夫已经不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