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唤醒吧。”宁汝姗犹豫片刻低声说着。
白河迷迷糊糊间,一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孔,不由吓得惊叫一声,浑身无力地往后爬着。
宁夫人见状, 低声呵斥道:“噤声。”
“夫人。”白河惶恐抬头, 这才看到一侧站着的宁汝姗。
“三娘子。”
她原就是宁府下人, 自然认识宁汝姗。
“在这里守着。”宁夫人低声说着,自顾自地掀帘去了内屋。
宁汝姗犹豫了一会,见容祈对她点点头, 这才跟着入了内。
“您是世子?”白河轻声问道。
容祈看着她,不说话时, 眉目深邃如刀锋。
“我不过是一个丫鬟, 我家姑娘还在宫中, 是我们有求于你,世子不用来威胁我,我自然知道怎么做?”白河强忍着恐惧,冷静说着。
“等会那两个看守的就要送水来了,世子应该回避。”
她起身拍了拍染上灰尘的衣裙,理了理凌乱的衣袖和发髻, 没多久,果然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容祈思索片刻后便去了更为隐蔽的内室。
白河收拾妥当后,又见人避开, 这才一如既往地开门。
“辛苦两位大哥了,水抬进屋内吧,剩下的我来。”白河的声音隔着层层幕帘,依旧格外温柔和善。
佛堂内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内屋三人侧耳倾听着,直到外面再无动静。
“走了。”宁夫人手中套着一串菩提珠,淡淡说着,“我开门见山说,你娘确实有东西在我这里。”
宁汝姗抬眸:“什么东西。”
“一封信。”宁夫人从梳妆台的一个装匣底下掏出一个薄薄的信件。
那封信被压在这里整整三年,边角整齐,毫发无损。
“我娘为什么把东西给你。”宁汝姗接过信封,疑窦问着。
怪不得她心生疑惑。
在宁府时,东西两院是从不交流的,花园和大堂隔开了两院人的往来,西院的账务都是从宁翌海的账户上出,东院的直接走了公账,加上梅姗避入宁家后从不出院子。
两位夫人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宁夫人斜了她一样,冷笑一声:“她也不想给,我也不想收。”
“可若不是箭在弦上,刀在脖颈间,谁不是相互低头将就着。”
站在门口的容祈在沉默间开口说道:“我听闻当时官家担忧宁家混乱,特派了宫内女官和禁军守卫宁家。”
宁夫人嗤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当时官家的禁卫军已经围住整个宁府,梅姗身边的秋嬷嬷被困在府外进不来。”
当时的宁府不过是刀板上的鱼肉的,她们甚至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一言一行都收到监视。
“她大概是预料到了后面的一切,略施手段,暂时岔开了这些人,在过年前一夜,也就是宁翌海的棺椁送回临安前一夜,敲响了我的房门。”
宁夫人揉了揉额头,颧骨高耸,脸不见肉的面容在沉默的光影中留下消瘦的阴影。
她在宁家时,还有些圆润的富态,可到了这里却就像是被人抽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阴森冰冷,宛若套着衣服的骷颅。
宁汝姗握着手中那封信,来回翻着,却迟迟没有打开。
“她与我做了个交易。”
宁夫人嘴角僵硬,微微抽动,古里古怪。
“她说我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宁姝惹出来的好事情,官家不会放过我们,我和宁姝此生都不复相见,但她可以帮我们。”
她陷入沉思,整个人宛若入定的枯木,连着眼尾的皱纹都在昏暗日光下古板死寂。
梅姗容貌艳丽,举世罕见,哪怕是此刻穿着素白衣服,不着粉黛,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美得惊人。
那夜,她说话时的神态格外悲悯哀伤,哪怕连着眉梢也不曾耸动一下,可那双眼落在别人身上,却像能透过一个人的一生,让人战栗恐惧。
宁夫人自小就听过她的名字,日日听着她的名字长大。
谁不知道,梅家出了一个名动天下的明珠。
梅姗。
她的祖父是天下第一名儒,她的祖母是西南边境的王女,她的父亲是文官之首,她的母亲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女。
韩诤为她手植梅林,宁翌海甘愿为她冒生死大忌。
两人按理本就是云泥之别,若不是造化弄人,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可今夜,两个人却互相站着,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她说我可以让来人帮我救出宁姝与我,但前提是我为她保护一封信,等着一人来取,只要一切相安无事,所有的事情都将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