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移开视线,伸手掀开画像,后面的暗格中放着一个盒子,盒子中有三张纸。
“右下角点着红点的是当年给应天府的心,白色的是西和州的,黄色的是泗州。”秋嬷嬷坐久了便觉得有些累,喘着气低声说着,“我原本以为是三张一样的字,后来写了出来才发现,三张内容完全不一样。”
“都是些鬼画符,我也不识字,但当日却觉得有些不安,便仔细看了好几眼,只记得一些字的笔画。”她有些自责,双眼泛着泪花,“若是他们早些来了,若是我识字就好了。”
宁汝姗只能无声地伸手安抚着。
她其实心中明白,娘其实早就算好了自己的死,她当日在灵堂上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到她为止。
她用自己的死,断开了宁汝姗身上的枷锁。
容祈看着信中歪歪扭扭的字,皱了皱眉。
秋嬷嬷不识字,虽然记性好,但也记住了一部分字,甚至不少只记住了半个字,三张纸的字迹显得极为凌乱,但也能隐约看到内容。
“也不知有没有帮到您。”秋嬷嬷失落说着 。
“挺好的,我们到时候仔细看看就会看出来的。”容祈扫了一眼,便收了纸,细声安慰着。
“是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宁汝姗笑说着,继续问道,“那娘还有交代什么话吗?”
秋嬷嬷仔细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夫人只交代我与你说这个事情,她说其余事情你会知道的,然后叫我交代完这件事情后就离开临安。”
“对了,夫人还与我说,要三娘子好好保管好三个面具。”秋嬷嬷突然说道。
“面具?”宁汝姗惊讶说着。
“是啊,她说你一定要保管好,来日回家时,一定要带上。”秋嬷嬷仔细说着,“是的,就是这么说的。”
“可我在您房中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面具。”秋嬷嬷皱眉,有些担忧说着,“是不是放到嫁妆上了,还是丢了啊。”
宁汝姗握着她的手,惊讶说着:“我并没有面具。”
“怎么会没有,夫人说你有的,是不是小时候弄丢了。”秋嬷嬷固执说着。
“你有。”容祈突然开口说着。
宁汝姗抬眸看他。
“王锵的鬼王面具。”容祈缓缓比出三个手势,“红楼之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独一无二的鬼面面具乃是红楼象征。”
“三个红楼,三个面具。”
宁汝姗一愣,突然想起当日王锵交付面具时候说的话。
——“我十五岁从爹手中接过这张面具,如今也有十年了,可惜不能见到心中所想。”
——“这面具一定要帮我保存好。”
原来当日的临终托付时所说的一言一行,竟然是早有深意。
“还有说什么吗?”容祈继续问着秋嬷嬷。
秋嬷嬷这次累得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没了,真的没了,夫人一向寡言,虽那夜说了不少话,但也不过这些。”
她握着宁汝姗的手,微微用力,喘着气,艰难说着:“真好,还能看到三娘子。”
“三娘子啊。”她眯着眼,企图看清看着面前的小娘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笑,“好好的,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嬷嬷陪不了您了。”
宁汝姗心中一个咯噔,立马说道:“嬷嬷长命百岁,胡说什么。”
秋嬷嬷只是看着她笑,那双眼睛已经浑浊朦胧,整个人透着沉沉死气,放下心中藏了三年的秘密,让她整个人都想逐渐下落的风筝,在春日微醺的风中,缓缓下落。
“嬷嬷这些日子老是梦到以前的事情。”秋嬷嬷闭着眼靠在宁汝姗怀中,缓缓说道。
“你还这么小,乖乖地坐在书房内,夫人给你看什么,你就看什么……抱着我的大腿,说要教我读书……你那日偷偷跑去厨房偷吃,被抓了还自己跟自己生气……张大夫整日不着调地逗你,你还笑呵呵……真好啊……”
她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地念着,宁汝姗只能牢牢抓着她冰冷枯瘦的手,企图留住一点温度
。
“小姗儿啊。”
秋嬷嬷最后睁眼看了一眼宁汝姗,把这名字放在嘴边徘徊地念了一声,惶然长叹,余音幽幽,最后在宁汝姗怀中闭眼睡了下去。
“嬷嬷。”宁汝姗眼皮子一跳,惊慌失措地喊着。
“睡着了。”容祈连忙安抚着,“年纪大了就是爱睡觉,让她休息吧。”